“你說啥?你剛才說了啥?”
黃桂花撲過去捉住大隊長的衣領子, 雙眼泛紅,整個人陷入崩潰邊沿。
她癲狂大喊:“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大隊長為難地看著黃桂花,剛才他已經把市裡發來的電報和老葉家人說了不下五遍了。
可老葉家人都像是瘋了一樣,一個個都不相信他說的話, 以為他在騙他們!要他一遍接一遍重複電報上的內容。
特彆是黃桂花, 黃桂花剛才還好好的, 現在卻發起瘋來捉他的衣領子, 又逼著他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若是往日裡他們敢這樣對他, 他早就罵人了,但今時不同往日, 老葉家的孩子丟了, 他理解他們丟了孩子的心情。
想到市裡發來的電報,大隊長覺得老葉家人實在是可憐, 忍不住心軟了, 看著黃桂花, 又把市裡發來的電報和她說一遍。
“市裡發來的電報說你家葉淼淼丟了。”
黃桂花死死地盯著大隊長看,看得大隊長起了一身汗毛,下意識往門口的方向退去。
胡豔豔走上前, 最先回過神來,忍下心慌害怕, 輕聲問大隊長。
“大隊長,市裡邊還說彆的了嗎?”
“沒了,電報上隻說了你家葉淼淼丟了, 讓你們去市裡麵和市裡麵的紅袖章一起找人。”
黃桂花忽然坐到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嚎起來。
“市裡麵那麼大,比我們這裡的十個縣城還要大,那裡那麼大一個地方, 我們要上哪去找人啊!”
“嗚嗚嗚,我的淼淼啊,我的淼淼到底丟哪去了啊。”
胡豔豔被黃桂花哭得紅了眼眶,不過她很快穩住心態,繼續跟大隊長問情況。
“多金他們呢,他們沒事吧?”
電報上沒說葉多金他們有沒有事,大隊長想,既然電報上沒有提到葉多金他們,想來他們應該是沒事的吧。
“應該沒事。”
胡豔豔不再說話了,轉身大跨步往屋裡走。
不一會,她拿著一個包袱走了出來,看著大隊長高聲說:“大隊長,我現在就出發去市裡找淼淼,麻煩你回隊裡給我開介紹信。”
葉根寶上前捉住胡豔豔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大隊長看一眼葉根寶,葉根寶雖然是個沒用的,但他再沒用也是個男人,總比胡豔豔一個女人能頂事。
大隊長收回視線,什麼都沒說,轉身往外走。
他快步往大隊辦公室那邊走去,急著去給胡豔豔開介紹信。
胡豔豔等不及了,不等大隊長把介紹信帶過來,就拉著葉根寶去大隊辦公室那邊找大隊長。
拿了介紹信,倆人急匆匆去縣城。
到了縣城,倆人立刻去買最早的一班汽車,乘坐最早的一班汽車去市裡。
靠近南北方分界線的某個小山村裡麵,買了孩子的三戶人家把自個兒買到的孩子帶回家。
為了防止買來的孩子逃跑,他們把孩子關進柴房,用大鐵鎖把他們鎖在柴房裡麵。
黃勝利因為是男孩子,待遇比葉淼淼和黃勝利都好。
買他的人怕他冷著,餓著,不僅給他身上蓋上薄被單,還在屋裡放了一碗番薯粥。
黃勝利醒來時,首先看到的是一碗番薯粥,然後看到的是擺滿大半個屋子的乾柴,最後才看到蓋在身上的洗得泛白的鋪滿補丁的花被單。
綁在他手上、腳上的繩子已經被解開,塞在他嘴裡的毛巾也已經被買下他的人拿走,他在柴房裡麵除了出不去,其他一切自由。
黃勝利看一眼番薯粥,又看一眼四周的乾木柴,看完後忍不住哭了起來。
嗚嗚嗚,這裡是哪裡啊?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聽到他的哭聲,阿萍夫妻急急忙忙過來開門。
阿萍打開門看到黃勝利在哭,直接就走進去抱起黃勝利,將他抱在懷裡,,一口一個兒子的叫他。
“兒子啊,你怎麼哭了,是不是餓了?”
黃勝利整個人都傻了,這兩個人是誰啊?
他們為什麼要把他關在屋裡?
還有,抱著她的阿姨是誰啊?她為什麼要抱她?
他好害怕啊!
這邊的口音和黃勝利那邊的口音完全不一樣,黃勝利根本聽不懂阿萍說的話。
看著阿萍嘰裡咕嚕地說個不停,黃勝利哭得更大聲了。
黃勝利哭喊著要媽媽,哭得直打嗝:“嗚嗚,我要回家,媽媽,我要回家!”
阿萍同樣聽不懂黃勝利說的話,不過她聽懂了‘媽媽’兩個字。
聽到這兩個字時,阿萍一雙渾濁的眼睛頓時就亮了,一臉激動地和身後的男人說話。
“他喊我媽媽了?當家的,他喊我媽媽了!”
阿萍心想,兒子就是跟我親,才來家裡第一天就喊我媽媽了!
越是這樣想,她就越是看不得黃勝利哭,抱著黃勝利就往外走。
她抱著黃勝利走出柴房,走進隔壁的屋子。
她的男人跟著走出廚房,被她使喚去給黃勝利蒸雞蛋。
阿萍夫妻並不是沒有兒子,相反,他們夫妻二人一共有七個孩子。
隻是這七個孩子都是女兒,他們不喜歡女兒,一直不把這七個女兒當自己的孩子看待,對他們非打即罵。
阿萍在生第七個閨女時傷了身體,村裡的赤腳大夫說她不能生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懷上兒子。
這個村子本就窮得娶不上媳婦,阿萍男人不可能和阿萍離婚,重新再娶一個媳婦。
他們想要兒子,唯一能獲得一個兒子的途徑就是找人買兒子,就像村裡的好些人家一樣花錢去買一個屬於自己的兒子。
屋裡站著他們的七個女兒,這幾個女兒不得他們夫妻重視,個個都餓得麵黃肌瘦,身上穿的衣服還比不上他們給黃勝利蓋的破被單。
阿萍男人很快端著蒸好的雞蛋羹走進來,把雞蛋羹送到阿萍麵前,眼神熱切地看著黃勝利。
這個孩子以後就是他的兒子了!
他以後就有兒子了!
等他把兒子的名字寫入族譜,就沒有敢說他是絕戶頭了!
阿萍看男人一眼,眼神帶上不滿:“勺子呢?”
“我忘拿了。”
“那你還不去拿!真是的,不吩咐就不會動,跟一根木頭似的蠢死了。”
阿萍男人早就被她罵得習慣了,也不生氣,轉身就出門去拿勺子。
不一會,他拿著一個木製的勺子走進屋:“這樣的勺子可以嗎?”
“家裡還有小一點的勺子,你怎麼拿這麼大根的勺子!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什麼事都不能指望你!把勺子給我吧。”
阿萍男人乖乖把勺子給她。
阿萍拿了勺子,立刻挖一勺雞蛋羹,放到嘴邊小心翼翼吹涼。
她的幾個女兒從小到大沒吃過雞蛋羹,看著親媽嘴邊的黃澄澄的雞蛋羹,同時咽了咽口水。
但她們不敢出聲,更不敢向阿萍討食。
她們知道媽媽不會給,不僅不會給,若是遇上她心裡不痛快的時候,她還會動手打她們。
阿萍根本沒注意到幾個女兒的情況,自顧自把勺子上麵的雞蛋羹吹涼,然後送到黃勝利嘴邊。
“啊,金寶張嘴啊,媽媽喂你吃雞蛋羹啊。”
金寶是阿萍給黃勝利取的名字,剛才取的。
黃勝利還是沒有聽懂她的話,但他餓了,聞到雞蛋羹的香味就忍不住分泌口水。
見阿萍把雞蛋羹送到自己嘴邊,他試探性地伸了伸脖子,同時微微張開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