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隊長你好, 我是晚霞日報的記者,聽說三個被拐的孩子已經找到了,我過來采訪三個孩子。”
走在前麵的是晚霞日報的副主編錢記者, 晚霞報社是當地最為有名的報社。
走在後麵的兩個記者,一個是青年日報的李記者, 另一個是婦女日報的王記者。
看到這三個記者,黃隊長掐滅手裡的煙, 把沒吸完的半根煙夾在耳朵上, 吐出一個煙圈。
黃隊長和錢記者關係很熟,朝錢記者點了點下巴, 示意他跟上。
“三個孩子正跟他們的父母說話, 你們跟我來吧。”
黃隊長領著三個記者往公安局裡麵走, 走到休息間門口停下。
“你們在這裡等一會。我進去問問他們願不願意接受訪問。”
話落, 黃隊長輕輕打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休息間。
走進休息間後,他先環視一圈,然後才小聲問:“外邊來了三個記者, 說要采訪孩子們。你們願意讓孩子接受他們的訪問嗎?”
黃豔豔揉了揉葉淼淼的烏黑秀發:“黃隊長,記者現在就要采訪孩子們嗎?”
“當然不是,我讓他們在門口等著,先進來問你們一聲。你們要是願意讓孩子接受采訪, 我就讓他們進來采訪幾個孩子。”
胡豔豔點了點頭, 扭過頭看向黃勝利媽媽。
她們三個人中,黃勝利媽媽是婦女主任,胡豔豔下意識想問她的意見。
黃勝利媽媽想也不想就說:“可以。黃隊長讓他們進來吧,孩子被拐這事是個社會型事件,本就應該報道出來讓廣大人民群眾引起重視。”
黃苗苗媽媽也說:“我也是這樣想的。那些個人販子實在是太可惡了, 必須把他們曝光出來!”
聽了黃勝利媽媽和黃苗苗媽媽的話,黃隊長看向胡豔豔。
其他兩個孩子的媽媽都表態了,他在等胡豔豔表態。
胡豔豔思考片刻,隨後伸手抱住葉淼淼。
她碰不碰葉淼淼的額頭,用商量的語氣問:“淼淼啊,你願不願意接受記者的采訪?”
“我願意。我要把大壞蛋曝光出來!”
“好,既然你願意,那我們就去接受記者的采訪。”
胡豔豔站起身,抬起頭看向黃隊長。
“黃隊長,我們家淼淼也要接受記者的采訪。”
黃隊長點了點,扭過頭朝屋外喊:“外邊那幾個,你們現在可以進來了。”
門被從外邊打開,不一會,三個記者走進休息室。錢記者走在最前麵,緊跟著是李記者,走在最後麵的是王記者。
錢記者看向眾人,看著眾人先做自我介紹:“同誌們好,我是晚霞日報的記者,我姓錢。”
做完自我介紹,他然後拿出相機、本子和鉛筆,舉起相機對準葉淼淼他們三個。
他問三個孩子:“我可以給你們照一張照片嗎?”
黃勝利媽媽和黃苗苗媽媽同時說:“可以。”
胡豔豔卻說:“不可以。”
胡豔豔的話一出,所有人同時看向她,都在用眼神詢問她為什麼不可以?
被這麼多人看著,胡豔豔半點都不帶慌的,有理有據地解釋起來。
“現在還有好幾個人販子沒有捉到,我怕孩子的照片上了報紙後會被那幾個人販子看到他們的樣子。”
說到這裡,胡豔豔拉過葉淼淼,輕輕地摟住她的肩膀。
“我家淼淼還小,那幾個人販子要是發起狠來要報複我家淼淼,那可真是防不勝防啊!”
黃隊長覺得胡豔豔說的有道理,點了點頭。
隨後,他神色嚴肅說:“淼淼媽媽的擔憂是對的。幾個孩子都還小,以後免不了要去上學,免不了要出去玩,更免不了要去參加各種活動。人販子要是想報複幾個孩子,幾個孩子是躲不開的。”
他看向黃勝利媽媽和黃苗苗媽媽:“為了幾個孩子的安全著想,我不建議幾個孩子上報紙。”
錢記者當下就為難地揉了揉鼻梁,拐賣孩子可是大新聞啊,這麼大的一個新聞光有文章沒有圖片怎麼行!
可孩子的父母若是不同意他給孩子拍照,他就不能給幾個孩子拍照了。
他不能給幾個孩子拍照,刊登文章時也就少了幾分震撼之感。
想了想,錢記者決定退而求其次:“我不拍他們的正臉,隻拍他們的背影,可以嗎?”
問題又回到了胡豔豔身上。
胡豔豔想了想才說:“可以。”
錢記者鬆下一口氣,趕緊舉起相機,指向靠窗的位置。
“這邊的光線好,孩子們過來這裡照相。”
葉淼淼、黃苗苗、黃勝利走向錢記者手指的方向。
三個人在靠窗的位置上並排站著,然後同時轉過身,背對著錢記者。
錢記者快速按下快門,從不同的角度,一連拍了三張照片。
拍完幾個孩子,錢記者又說:“黃隊長,勞煩你和幾個公安同誌也過來拍幾張照片。”
黃隊長經常上報紙,招手喊來另外幾個公安,帶著他們一起走到葉淼淼他們剛才站著的位置站好。
黃隊長挺直腰杆子,站好軍姿,同時看向鏡頭,朝鏡頭這邊行禮。
錢記者再次按下快門,又從不同的角度一連拍下三張照片。
後邊的李記者和王記者心裡著急不已,他們是帶著任務來的!
主編要求他們采訪三個被拐的孩子,並且要求他們帶回三個孩子的正臉照片。
現在孩子的媽媽不讓他們拍正臉照片,他們要怎麼辦才好?
李記者猶豫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還是決定開口問幾個媽媽。
“各位媽媽,我可以拍一張三個孩子的正臉照嗎?”
不等三個媽媽說話,他急忙又說:“你們放心,我們報社印刷報紙時會把三個孩子的臉給擋上,絕對不會曝光三個孩子的真實模樣。”
“那也不行。”
胡豔豔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解釋說:“我是相信你們記者的,但我不相信印刷廠的人。萬一印刷廠裡麵也有人販子的親戚或者團夥怎麼辦?”
這,這還真是有可能的。
李記者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臉為難地看著三個媽媽。
王記者接話說:“我們是帶了任務過來的,上邊要求我們帶孩子的正臉照回去,我們要是完成不了上邊交代下來的任務,我們就得挨批了。”
李記者連連點頭:“我們實在是沒辦法!”
錢記者給他們提意見:“要不然你們給三個孩子一人找一頂遮臉的帽子,讓他們戴上遮臉的腦子再拍照吧。”
這回不等胡豔豔拒絕,黃苗苗媽媽就先站出來反對了。
“不行,絕對不行!隻有囚犯才會遮臉拍照,我們家孩子又不是囚犯,不能拍遮臉的照片。”
錢記者看向王記者和李記者,給他們一個‘我無能為力’的眼神。
黃隊長覺得李記者和王記者耽誤時間,懶得再跟他們說話,直接冷下臉說:“你們還拍不拍,不拍的話你們就散了吧,三個孩子沒時間跟你們扯皮,他們接下來還得接受錢記者的采訪。”
“拍拍拍,我要拍!”
有照片總比沒有照片好,李記者急急忙忙調好相機,對著葉淼淼、黃苗苗、黃勝利哢嚓幾張照片。
王記者同樣如此,也不說要拍正臉照了,直接就給他們拍下幾張背影照。
拍好照片後,他們接下來就進入了采訪的環節。
還是錢記者先提問,他先跟葉淼淼他們聊天,見三個孩子放鬆下來了才開始問問題。
“小馮村的人打你們嗎?”
黃勝利去了阿萍家後就一直被當成心肝寶貝疼愛,彆說打他了,他們連罵都沒罵過他。
黃勝利第一個回答:“不打。”
黃苗苗是最慘的一個,去了黃五妹家後一直被當成丫鬟使喚,每天都要挨罵,有時候還得挨打。
想到在黃五妹家的日子,黃苗苗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流著眼淚說出自己受過的委屈。
“打的!他們每天都打我,起床晚了要打我,煮飯放的水多了要打我,喂雞喂的不好還是要打我。”
黃苗苗抹了抹眼淚:“他們打人可疼了,總是打我的這裡和這裡。”
她先是指了指自己的手,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雙腿。
聽到黃苗苗的話,黃苗苗媽媽頓時哭了起來,衝過來抱住黃苗苗,抱著她,母女一起嚎啕大哭。
錢記者如實地在本子上寫下黃苗苗的話,一邊寫字,一邊看向葉淼淼。
葉淼淼抬頭和錢記者對視:“他們沒有打我。”
錢記者剛才光顧著給他們拍照,沒來得及認真看他們的臉。
看著葉淼淼白淨的小臉,錢記者心裡產生大大的疑惑。
這個孩子被拐到小馮村有一段日子了吧,按理說她去了小馮村後肯定要下地乾活的,可是她的樣子卻一點都不像下過地乾過活的樣子。
這個孩子的臉白得像是會發光,一點都不像鄉下出身的孩子,反而像有錢人家精心養著的孩子。
他沒有把心裡話問出來,接著問:“你們要乾活嗎?”
黃勝利:“不用,他們都不讓我乾活的。”
黃苗苗還在哭,哭得聲音都啞了,暫時不能回答錢記者的問題。
錢記者隻好跳過黃苗苗,轉而看向葉淼淼。
葉淼淼:“要的啊。”
葉淼淼說起自己在小草家乾的那些活。
“我有時候會和小草阿姨一起洗碗筷,有時候會和大根哥哥他們去割豬草,有時候會個二根哥哥他們去放牛,有時候會一個人留在家裡剁豬草。”
錢記者又問:“有時候?”
葉淼淼點了點頭:“是的啊,就是有時候,平時小草阿姨都不用我乾活的,偶爾才會讓我幫忙做一些事情。大多時候,我都是小草阿姨讓我乾什麼,我就乾什麼。”
“小草阿姨是誰?”
“小草阿姨就是買我的壞人,不過她好像也不是很壞。”
葉淼淼想了想,想了一會才說:“小草阿姨其實挺好的,她有時候會幫我縫衣服,有時候也會給我做炒雞蛋吃。”
錢記者心裡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心想,這個叫小草的人還挺疼孩子的,怪不得這個小姑娘看著一點都不像鄉下經常乾農活的孩子。
錢記者將葉淼淼和黃勝利說的話一一記錄下來,很快把一整頁紙給寫滿了。
他翻過新的一頁,又問:“你們有飯吃嗎?平日裡都吃什麼?”
依然是黃勝利第一個回答,黃勝利露出痛苦的表情。
“有飯吃,不過她家的飯菜都不好吃。”
錢記者耐心詢問:“有多不好吃?”
黃勝利露出嫌棄的表情:“很不好吃!”
“比如呢?”
“她家總是做蒸蛋,早上讓我吃蒸蛋,中午讓我吃蒸蛋,晚上還讓我吃蒸蛋,我吃的都要吐了。”
錢記者看向黃勝利,心想,怪不得你長得這麼胖!
一般人可吃不上蒸蛋,這小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黃勝利不知道錢記者的想法,繼續抱怨。
“還有啊,她家的菜總是不放鹽,吃起來一點味都沒有,難吃死了。”
黃勝利媽媽不好意思地捂住臉,小聲地咳嗽起來,用咳嗽聲暗示黃勝利不要說了。
然而黃勝利沒有聽到她的暗示,繼續吐槽。
“她家的飯也不好吃,她家的飯裡麵有很多的石頭,吃起來咯吱咯吱的特彆硌牙,我的牙齒有好幾次都被硌得流血了。”
除了黃勝利媽媽,其他人聽完他的話後大都忍不住想笑了起來。
錢記者抬了抬鼻梁上的眼睛,把笑意壓下去,不讓自己笑出來。
忍了一會,他才擺了擺手說:“可以了。”
黃勝利還有很多話想說:“我還沒有說完。”
“可以了,你不要說了!”
黃勝利媽媽急忙過來拉住黃勝利,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又是吃雞蛋,又是吃白米飯,自家兒子咋不像是被拐賣了,反而像是被請回去當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