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亂(1 / 2)

想著那句顛倒夢想之語,窈娘心中躊躇許久,可他不是說欠她的人情隨時來取嗎,她現下就想要他還了。

下定了決心後,窈娘仰頭見玉佛悲憫看著自己,而後她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是佛的眼眸還是沈謙的眼眸。

渾身上下的冷意在長明燈下漸漸變得有了絲暖意。

她仿佛是走到了絕境上人,此刻正沉溺在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不管能不能抓上,她都想儘力一試。

水榭的古琴靜靜擺在桌上等著它的主人來撥彈。秋風拂過,此刻站在往日沈謙位置上的人卻是窈娘。

她止住了呼吸,白玉似的手緩緩摸了摸琴弦,而後撥了三弦發出“錚”的一聲。依著他彈過的曲調,彈撥他指腹落過的地方,隻是不同於他的肅殺之氣,她手中彈出的調子多了七分的幽怨。

一曲終了,就聽到沈謙冷聲道:“你不適合彈《廣陵散》,心境如此幽怨多思若彈《長門賦》更合適些。”

《長門賦》是陳阿嬌為自己的夫君所作,而窈娘知道她的心境與經曆也不適合彈此曲。

沈謙一襲碧落色道袍,雙袖寬鬆,行走之間如林下神仙般蕩然在天地。許是近情心怯的緣故,本來就下定了決心引得他來此,可此刻見他來,窈娘卻又快成了鵪鶉。

她低著頭狠狠咬了咬唇角,轉過身道:“妾罪過,用了三老爺的琴。”

“無妨,琴在此就是給人作彈奏之用的。”沈謙不看她的緋紅朱唇,眼神落在沒了生氣的水中殘荷上,滿目皆是殘缺之悲戚。

家中之事,若是他想知道那便什麼也瞞不過他,而窈娘雖慣會隱忍如斯,但現下敢奏他的琴,必然是為了山東罷了。

見她隻是退在梁柱旁並不離去,沈謙平靜與她對視,果然瞧見她眼裡的慌亂,而後他微不可察地歎息一聲。

四下沉默了許久,終是開口道:“你的琴技有些生疏,可是許久不曾彈了?”

“妾隻在與少夫人一同學琴時才會彈奏,其餘時候不敢擾人。”窈娘垂眸道,聲音細弱如蚊蠅,但他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可憐之意。

她平日裡不常彈琴,而今卻奏他的琴。沈謙看著她微微顫抖的睫毛,似搖搖欲墜得模樣,他輕聲說道:“你的琴聲軟綿了些,看來是自幼沒有端正指法的緣故,你且再彈一曲,我幫你看看。”

他的琴技是在江南時學的,機緣巧合認了已歸隱的鬆雲大師為師父,儘得了真傳。

窈娘臉頰微紅點了點頭道:“勞煩三老爺。”

那曲廣陵散她班門弄斧便不敢再彈,隻彈了一首名為《鶴衝霄》的小琴曲。

“左手大指如神鳳,方才能奏出力道,食指按弦要輕方能得泛音。”沈謙站在水池前隨意折了一支柳條,而後以枝條為手放在琴弦上勾停了她的手勢。

窈娘抬眸就見沈謙目光悉數放在琴弦上,有匪君子如此不禁讓人多看兩眼。

沈謙狀似為瞧見她的打量,又用柳枝輕輕觸碰她的手,輕聲道:“左手大指。”

窈娘忙重新起手調好了姿勢,而那身碧落色漸漸向她靠近時,她心裡有些緊張,呼吸也變得急促不安起來。

三弦七徽被她按到了九徽的位置,曲調難成,她莫名想到前朝那首詞,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頓時臉色緋紅。

可她不知,那一瞬的恍惚間想到此句的人,不止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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