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窈娘的確是從來沒有點過戲,甚至聽戲的次數也是少之又少。
可邱氏的話都是到了這裡,半點容不得窈娘拿喬推辭,隻能硬著頭皮認下。
既然說了不必再點拜壽類的戲,自然也不能在這樣的場合點那些生離死彆的戲,可窈娘一瞧這些戲名,都是生澀隱晦的,哪裡知道這曲中的深意來。
她能三言兩句說著先前與邱氏母女認識,這是以免被彆人將一軍,可若此時說自己不懂戲,那就是露了短處出來,讓人瞧不起。
隻見那戲本子上寫著竇娥冤、趙氏孤兒、琵琶記等耳熟能詳的曲目她倒是知道,卻見後頭又跟著是一行行小字如“講幽夢”“昨日情夢”“憂傷血淚”“望鄉思歸”“月穿井”“鬼壓床”和“飛天大狀”,這便是裡頭的劇名。
窈娘隻覺得頭疼,晃了一眼瞧見三字名為玉簪記,下頭的劇名分彆共有五出,這自然講的是歡喜圓滿的才子佳人,因此笑道:“不如就唱玉簪記,夫人覺得如何?”
邱氏眼波流轉,再問:“這裡頭分了劇,夫人都聽還是?”
“隨意選一段吧?”窈娘說罷便側過頭端茶,邱氏見她這樣說,笑道:“那就耽思這段吧,這才子佳人在一起,也不是一帆風順的,正好給這些未出閣的小姐們瞧瞧,婚姻還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為恰當。”
窈娘臉上的表情依舊不變,慢條斯理拂了拂茶沫,頷首道:“夫人說得極是,隻願各家小姐都能有美滿姻緣。”
兩人借戲打著機鋒,雖是晦澀卻懂得人都明白,台上老生旦淨醜咿咿呀呀,唱著愁滋味,風雨暮秋天氣,一枕相思頭徹尾。唱著這病兒何曾經害,似風前敗葉,似雨後花羞態,我難擺開。
不少小姐眼中已藏著淚,隻願也能找到如戲中潘必正這般男兒,對自己是忠貞不二的男子。
“才子佳人的戲自古就有許多,可這玉簪記卻與旁的不同。”顧夫人徐徐說道:“往常那些都是閨閣小姐與落魄書生,好歹都是小姐又是送財,又是害相思。可這戲講得確實迫於生計出家的道姑與風度翩翩的公子,是那公子先鐘情,也是公子害相思,這倒是比那些俗劇更動人。”
窈娘知道這是顧夫人給自己做解釋,遂對她笑了笑:“佳人易得,良人難尋,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台上的小生為女子害了相思,窈娘在台下輕歎,連著她方才這話聽起來,倒像是窈娘拔得頭籌後的感悟,讓人羨慕不已。
邱氏側過眼看自己女兒一臉酸楚,不經意用手肘打了過去,低聲道:“收起你那傷春悲秋的神色,再如何也得在外頭把背給我挺直了,莫要被人小瞧了去。”
鄔若蘭心裡縱使有百般的難過,也不敢再露出分毫,可心頭的妒火卻要將她燒儘了去。
知女莫若母,邱氏遞給鄔若蘭一塊荷花酥,慈愛道:“這酥得慢慢品才有滋味。”
待到丫鬟上來換茶前,邱氏狀似不經意摸了摸頭上的發簪,而後自然是一副聚精會神看著台上伶人的表情,任誰也想不到她心頭竟然是有惡毒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