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二次進化(2 / 2)

現實裡,這座位於西郊的大型體育館早已不複存在,某種恐怖的力量將建築麵積數十萬平方米的場館碾平,剝開大地,形成凹陷數十米的地下溶洞。

而現在,完好無損的體育館靜靜佇立,百米高的外牆在太陽下泛著冷光。

它憑空出現,距離眾人不過十米。哪怕這十米之間,汙染物已經堆成了小山的高度,也無法遮擋這座暴風雨中的燈塔般壯觀的建築。

明聞身形一頓。

鮮血染紅袖口,從他蒼白的指間淌下,在地上濺開小小的血花。

小黑球飛快爬出衣領,觸手緊緊扒拉著明聞,它似乎說了些什麼,但明聞聽不見。

僅僅幾秒間,他的白衣就被鮮血染紅。單薄的衣衫之下,無法想象的傷口再次爬滿那具削瘦的身體,並且飛速惡化,似乎要將他活生生撕裂。

E-01停住,盯向了天空。

無人發覺的黑暗開始蔓延,投落在明聞身下,黑暗深處仿佛有密密麻麻的觸手攪動,偶爾翻騰起一隻隻紅色的眼睛,吞沒了明聞的影子。

當那深邃的黑暗完全覆蓋了明聞的影子,他身上的惡化,停止了。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幾個眨眼間,剛才還撐到圓鼓鼓的小黑球似乎癟了一點,慢慢爬回明聞的衣領裡,依偎著他。

“怎麼會這樣?”

寧燦燦眼睛睜大,她並未察覺到那一兩秒間的黑暗湧動,而是震驚於明聞此刻的狀態居然似曾相識。

——那個災難爆發、城市被死亡之“殼”籠罩的雨夜,明聞就是這麼遍體鱗傷,渾身沐血地出現在他們麵前。

寧燦燦大聲唱起了歌,她的治療能讓饒頌歌幾人的傷飛快痊愈,卻阻止不了明聞指間滾下的血。

熟悉的無力感再次將她吞沒,四麵八方的怪物嘶吼像是對她無能的嘲笑,寧燦燦的眼睛發紅,卻見明聞回頭,衝她微微搖了搖頭。

他鮮血淋漓的指間,花藤再次綻放,破開前方重疊的路障。

“我來。”

饒頌歌一步跨前,接上明聞的位置,銀白天平升起的一刹那,高山般的壓力傾倒而下,怪潮像是無底的泥潭,要將她拖入深淵。

饒頌歌深深地看了明聞一眼,知道他剛才一直為他們扛起了怎樣的重壓。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現在休息吧,我們一定會帶你出去。”

“彆擔心!就快到了!”

陽秋李與饒頌歌並肩,厲鬼飄旋於天平附近,薛城壁為他們殿後。不約而同地,他們將黃金液紮入體內。

寧燦燦扶住明聞,小心翼翼地掀起他的袖口,悚然一驚。

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樣的傷。

因為體育館的出現?因為那裡藏著S級汙染物?因為明聞和它……有某種不可思議的關聯?

寧燦燦不敢再想下去,用肩膀扛起明聞手臂。這樣的傷放到任何人身上都足以致命,明聞還能勉強行走,卻無法再開口。

一步,兩步,半米,一米。平時不到幾分鐘就能走完的路程,此刻卻如此漫長。

汙染物瘋狂地向他們湧來,前仆後繼,源源不絕,殺死數十隻,才有可能騰出前進一步的位置。

這個空間似乎在暴動,要將他們拖入最後的地獄,所有人都發現了這點,但沒人開口。

然而,事實不會因為沉默而改變,很快,陽秋李停下了,饒頌歌也被迫止步。

她們傷痕累累,早已超出寧燦燦的治療極限,哪怕是A級治愈係,都承擔不了這樣高強度的治療。

況且,就算治療足夠,所有人的能力也到了極限。更彆提,黃金液早已用完。

無法再向前了。

明明終點就在前方,不到三米,卻是天塹之隔。仿佛下一秒,他們就要被那龐大到絕望的怪潮吞沒,一塊殘渣都不剩。

薛城壁忽然開口:“走!”

他頭也不回,紮入另一個方向。

一大波汙染物緊咬住他的背影,追逐而去,堵死在所有人前方的恐怖怪潮終於鬆散了幾分,露出空隙。

陽秋李:“隊長!”

饒頌歌麵朝前方,目光不移,臉龐繃緊如鐵鑄:“向前!隻要打破空間,所有人都能活下來!”

她相信這點,她也隻能相信。

寧燦燦死死咬住下唇,淚水在眼眶裡打滾,她不敢哭出聲,發現明聞一直沒有動靜,生怕他真的死了,小聲地喊他:“聞哥,聞哥……”

明聞微微抬頭,他的意識似乎回籠了些許,剛才,他幾乎昏迷,全憑本能行走。

鮮血在他的身下彙成淺窪,凝留於地麵的一團黑影之上。明聞手指輕輕一動,那些血液如有生命力一般向前遊走——

下一秒,盛大而絢麗的血色花海無所顧忌地從所有汙染物身上爆開,綻放之後立即枯萎,枯萎之後再度新生,仿佛要肆意地揮霍掉所有的生命力,隻留下一抹最燦爛的鮮紅。

三米,兩米,一米。

寧燦燦無比確信,這是她人生中最漫長,最可怕,最絕望的一段路。踩著血紅的花海,踩著明聞用鮮血為他們澆灌出來的生路,終於,他們走到了那噩夢的儘頭。

當饒頌歌一腳踏入體育館的邊界,四麵八方的怪潮,停住了。

體育館門戶洞開,空空如也,然而,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空氣牆將無數怪物阻隔在外,沒有一隻能夠上前。

暫時,他們解脫了。

寧燦燦大口大口呼吸著久違了的新鮮空氣,扶明聞坐下。

饒頌歌一言不發地站在體育館門口,遙望某個方向,陽秋李眼睛紅紅:“那個傻子……”

明聞微微抬起染血的手。

花藤躥長,攀至一人的高度,又緩緩枯萎,凋零的花瓣中,一臉懵逼的薛城壁赫然出現。

“我是誰,我在哪?怎麼給我帶到這來了?”

饒頌歌、陽秋李:“……”

明聞的嗓音低而沙啞:“以防萬一,我留下了種子。”

他們每個人的袖口間都綻開一朵小花,就連小黑球的腦袋上都冒出了一朵。

薛城壁震驚:“還能這樣!”

陽秋李滿臉羨慕:“高貴的位移……”

頭頂小花的小黑球蠕動著抱緊明聞的手,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蔫蔫地蜷縮在他的指邊。

【哥哥……吹吹……不疼】

這隻小汙染物肉眼可見地難過,明聞輕輕地說:“不疼了。”

饒頌歌幾人圍了過來,他們很清楚,如果沒有明聞,他們所有人都將葬身怪群,連屍體都留不下來。

“這些傷好像不太對勁?”饒頌歌不敢碰明聞,眉心緊蹙,“被這裡的力量影響了嗎?”

明聞將蔫巴巴的小黑球撥到自己掌心:“沒事,死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寧燦燦的錯覺,明聞的狀態似乎比剛才好了一些,或者說,他身上的情況並未惡化,因此撐了過來。

陽秋李忽然抬頭:“什麼聲音,是水聲嗎?”

體育館外,汙染物緩緩散去,嘶吼聲漸小,因此,他們聽見了另外的聲音,來自體育館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