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極了。”
“那有沒有獎勵呢?”
“獎勵?”
“是啊,我學得很快。”
帶著前世的記憶欺負這一世一無所知的郎君,崔緹耳垂紅紅:“沒有嗎?”
“怎麼會沒有?”
便是起初沒有,現在也要有。
裴宣想來想去想不出獎勵的法子,心急之下捉過崔緹的手:“我要寫了!”
“你寫。”
擔心影響修撰大人發揮,她手掌放平,感受裴宣為人稱道的左手字。
看不見和看得見有很大差彆。
看不見就隻能用心體會,生怕錯過任何細枝末節,看見了,也隻能看見她,崔緹悄默默藏著掖著看。
柔柔的目光如流光洋洋灑灑落下來,裴宣心暖暖的,筆下的字每一劃變得溫情繾綣。
她也寫給崔緹一個“愛”字。
你愛我,我愛你。
“認出來了嗎?”裴宣揚唇問她:“我寫的什麼?”
她的表情、眉眼,一舉一動所有細節被崔緹收入眼中,崔緹欣喜她還有藏著壞心眼的少年階段,故作懵懂:“這……”
“不是這。”她飛揚的眉梢落下:“真認不出來嗎?”
“好像是認出來了……”
“是什麼?”
“愛。”
崔緹做了十八年瞎子,哪怕能看見了,裝瞎的本事也不是裴宣能識出來的。
頭微歪,輕輕柔柔的念出這字,裴宣心底的歡喜到達頂峰。
她真是娶了個很了不得的娘子。
夜已深,嘴裡喊著要和娘子徹夜長談的人眼皮已經抬不起來,崔緹玩味看她,提議道:“夫君,該就寢了。”
裴宣點了點下巴。
她昨兒一整晚沒睡好,早起忙碌迎親,心緒又跌宕起伏,不似武將精神頭旺盛怎麼折騰都活潑。
這時候顯出她文弱書生的氣質來,崔緹作勢打哈欠。
得到娘子的應允,裴修撰爬上床榻。
爬到一半又爬回來,先領著崔緹在喜床歇息,這才臊著臉皮去屏風後。
崔緹猜測她是去偷偷裹.胸。
她笑了笑。
感歎自己那一世真是不折不扣的瞎子,枕邊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娘子?”
裴宣做好萬全的準備來到榻前,脫去外衣,躡手躡腳上床。
崔緹看她小心謹慎的情態忍不住想笑。
她果然笑出來,抬手跟著解了外衣。
裴宣一怔。
這和她想象中羞澀的娘子不一樣。
新娘子穿著中衣摸索著躺進喜被,鴛鴦被是紅的,姑娘的臉是白的,裴宣放下床帳,小鹿亂撞地躺在她身邊。
“夫君不是困了麼?”
是啊。
裴宣望著頭頂的紅紗帳想。
又被嚇醒了。
“睡罷。”
一個時辰後。
喜房睜著兩雙怎麼瞅都不犯困的大眼睛,裴宣暗暗歎了一聲:“娘子,你怎麼還不睡?”
“這就睡了。”
知道夫君是女子,崔緹舉止稍稍大膽了一丟丟,隱著心頭異樣靠近枕邊人:“夫君,你能抱著我嗎?”
新婚的女子,洞房花燭夜若連一個擁抱都難得到,那得是多大的羞辱?
裴宣憐惜心起,柔柔擁她入懷。
“娘子,我抱著你呢,不早了,咱們快睡罷。”
崔緹閉上眼。
許久,久到裴宣被枕著的一隻手臂發僵發麻,她看著熟睡的崔緹,放心進入夢鄉。
睡意濃。
星月璀璨。
裴府陷入一片安寧。
本該睡沉的姑娘眼睫顫動,悄不做聲睜開眼。
她還是能看見裴宣。
睡著了女兒態根本遮不住的裴宣。
夢是真的。
仙人駕鶴而來為她開啟靈眼,不過她的靈眼隻能看見一人。
她貪婪望著睡在昏光中的裴宣,想著過去的上輩子便是這人待她無微不至,護她、憐她、親她,崔緹的心脹脹的,微疼又微酸。
謊言要用更多的謊言補救。
光明坦蕩的裴家子,先皇新帝儘皆信重的純臣,騙了天下人,也騙了她。
騙她,卻是為對她好。
崔緹窩在她懷裡哭笑不得,漫長的夜,竟不敢多眨一次眼。
原來她真真切切,是喜歡裴行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