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軲轆轉起來,馬車慢悠悠離了牡丹街,白棠那顆防備的心才算安穩落回肚子。
從小到大崔三都見不得她家姑娘好,彆是起了搶男人的壞心。
好在郎君識分寸,品性端莊,不受小妖精的勾.引,白棠迎風騎在小馬駒的馬背,為姑娘得一體貼郎君感到由衷寬慰。
車廂內,毛茸茸的小白兔踉踉蹌蹌地在崔緹腿部慢爬,裴宣挨著她坐,手指不時遞過去逗一逗小毛團。
瞧見她白皙的指尖,崔緹唇畔噙笑,不說話,又想起前世表小姐和她念叨的那些。
她不說話的樣子美得如同溫婉的水墨畫,裴宣倒也不打擾她,實在無聊,可勁地欺負在崔緹大腿爬來爬去的小兔崽。
小兔崽被她一指摁倒爬起來,再被摁倒,再爬起來。
“夫君……”
崔緹臉很紅:“不要玩了。”
裴宣將兔崽崽放在自己腿上:“好,不玩了。”
她歪頭盯著崔緹瞧,崔緹假裝目盲,手拂了拂大腿,仿若先前那股被人撥來撥去的癢意還在。
她不止臉紅了,耳朵也紅得透亮,裴宣忽然下頜搭在她肩膀,一臉好奇:“娘子,原來你很怕癢呀。”
兔兒被她放在一邊。
小心思遭她戳破,崔緹忍羞點頭:“是比常人更受不得。”
“那這樣呢?”
一聲短促的驚呼傳出來,緊接著是斷斷續續的笑聲。
裴家隨行的下人權且當好聾子、傻子,隻心底歎一聲:郎君娶了妻,性子的確活潑了。
駕車的車夫儘量將這車駕穩,裡麵鬨得歡。
崔緹東躲西藏,藏無可藏,漲紅著臉逃到始作俑者的懷裡,笑得眼尾沁淚,容色哀求:“彆、彆鬨了,饒了我?”
她本就生得好,再做出如此求饒的情態,裴宣喉嚨微動:“為何要饒你?”
“……”
她這擺明了是要欺負人,崔緹左思右想想不出該怎麼勸阻她,睫毛掛著殘淚,指尖輕扯裴宣衣角。
裴宣眸色微變,按住她的手:“你給我個理由,我就放過你好不好?”
崔緹惱她不依不饒,嗔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
“就這樣。”
“……”
裴宣越看她越喜歡:“說出一個合適的理由,這一路我就不再鬨你。”
“因為……”崔緹手臂環著她脖頸:“因為我是你的娘子呀,不饒我,你又要去禍害誰呢?”
馬車適時地顛簸一下,裴宣急忙錮緊她身子,一瞬間心花怒放:“那我隻禍害你。”
崔緹心跳得不能自已,大著膽子揚起頭,眼睛閉合,羞極了和這人索吻。
……
“郎君,少夫人,到家了。”
裴宣停下來。
崔緹彆開臉小聲喘.息,兔兒乖巧地窩在她腿邊,簾子挑開,天光照進來。
白棠攙扶少夫人下馬車,冷不防看見崔緹潤紅泛著水光的唇,眼裡不禁藏笑。
她就說嘛,郎君怎麼可能放著眼前的肉不吃?她家姑娘萬裡難尋其一,配這位才高八鬥的修撰大人簡直天作之合。
裴宣身子輕盈地跳下馬車,眉眼含情,人世間值得稱道的溫柔融化在她微微翹起的唇角,使人見之心喜,忘俗,隻餘下被春風慰藉的感動。
裴夫人走出門來迎接歸家的‘兒子’‘兒媳’,裴宣見過母親,攙扶著崔緹邁進裴家大門。
崔緹身子嬌,唇也不禁吻弄,微微.腫著,倒多了一分素日難見的風情。
裴夫人是過來人,心裡和明鏡似的,此次再見,待崔緹更是實打實的好。
“累不累?”
“不累。”崔緹對著婆母恭敬裡含著親近,不僅裴宣見了喜歡,裴夫人見了少不得噓寒問暖。
最後裴宣差事被搶,一臉無奈地看著阿娘扶著她娘子往前走。
在她們身後,兔籠子、雞籠子、鴿籠子,各樣的‘小動物’被抬進相府,得知這些是親家的好意,裴夫人讚道:“親家公真是彆出心裁。”
不過她對苛待女兒的西寧伯夫婦沒甚好感,場麵話說兩句,拉著崔緹的手親親密密地說起體己話。
裴郎君回了家徹徹底底成為‘邊緣人’,隻能安靜抱著那隻兔兒等她娘和她娘子垂憐。
她總杵在這,惹得裴夫人看她幾眼,忍無可忍:“宣兒,為娘渴了,你去沏壺茶來。”
上好的茶就擺在她手邊,裴宣知道阿娘是要支開自己,看看崔緹,再看看心意已決的阿娘,委屈地抱著兔兒去庭院吹風。
“她走了,咱們娘倆就能好好說話了。”
崔緹被這調侃的語氣逗笑。
她笑起來好似那千樹萬樹的梨花簌簌墜落迷人眼,裴夫人見多了美人,宮裡如今最受寵的貴妃還是她手帕交,她感歎女兒眼界高,一眼鐘情了這般玲瓏嬌美、氣韻天成的姑娘。
可惜天妒紅顏,不肯成全圓滿。
她歎了歎,又想著兒媳是盲女,總好過娶一心眼通明的人為全家帶來滅頂之災。
醞釀稍傾,她輕聲道:“你與宣兒,還沒圓房罷?”
崔緹噙在唇畔的笑微滯。
“你可知她為何遲遲不肯同你圓房?”
“為、為何?”她心底一驚。
裴夫人細細觀她神色,看她臉上既無怨懟,也無暗惱,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她微微紅腫的唇,想來回家的這趟路上宣兒沒少與她親昵。
兩人的感情是穩定且上升的。
但一日不圓房,她與夫君一日不能放心。
唯有身心都留在這裴家,都給了裴宣,這人才能真正算作她家同榮辱、共進退的兒媳。
她在心底朝崔緹道了一聲歉,忽悠人的話張嘴就來:“因為宣兒早年受過傷,身子留下隱疾。”
說完她擔心崔緹無母親教導不知話裡的深意,索性挑明了:“簡而言之,便是她那處兒,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