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身作揖,風一起,綴在枝頭的梨花爭先恐後地落在她肩頭,柔柔俏俏。
那時仙人還沒入夢,靈眼還沒開,依照常理崔緹應是看不見的,更見不著被一樹樹花兒討好青睞的少年郎。
但她就是這麼想的。
這畫麵出現得自然而然。
靈眼的開啟,讓她此刻切切實實見著墨發如綢、頸如新雪的裴宣,她這樣子,又哪裡像個男子呢?
小心翼翼,呼吸都不敢放肆,中衣衣領微微敞開,恰好夠她看到平直的鎖骨。
崔緹被這秀色害得五迷三道,陌生奇怪的反應再次來臨,好似不知情的時候身體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要裴宣抱她。
欺負她也好。
弄哭她。
她為此感到羞恥,以至於忘記顫抖,舍不得移開眼,隻想看裴宣,隻喜歡裴宣。
願意把身心靈魂完完全全給她。
吞.咽聲傳來,裴宣好似成了剛從鍋裡撈出來的紅燒魚,從頭到尾,熟得透透的,她低下頭去看崔緹,著重看崔緹也在吞.咽的喉嚨,那起伏很漂亮,她不禁心花怒放。
“娘子,我好緊張啊。”
崔緹哭笑不得,忍不住抬起上身想要湊近她,這動作又惹得裴宣心軟得一塌糊塗,總算不再說欠揍的話。
玉指勾抹,那幅繡娘花費三個月心血所作的芙蓉開花圖被掀開。
美人烏發淩亂,含.情仰受的模樣柔弱,又極為虔誠、忠貞,眼尾浮起單薄的緋色,好似水裡落了一朵嬌花,花瓣隨波逐流,裴宣剛好是那水波。
而花開須折。
風從僅開著的半扇窗飄進來,床帳迤邐過地麵。
“行、行光……”
她改為揪著裴宣柔軟的一片衣角,像飛蛾撲火,更像溺水之人懷抱浮木。
紫金爐煙氣繚繞,饒是晚風吹進來,溫和的助興果效也進了美人的心,香為‘勾情香’,勾心尖最旖.旎難舍之情,極正經上乘的房中秘寶,多為皇室用。
是裴夫人用來督促女兒的最後一記妙招。
崔緹迷失在高山霧靄,天幕雲端,一聲聲的“行光”喊得人骨肉酥軟,裴宣癡癡然看著,在此時頓時明白阿娘為何要事先喂她一枚清心丸。
“緹緹……”
她嗓音沙啞,掌心觸到大片滑膩。
寂靜的庭院,含著風,隱約有細碎的哭腔飛出來,融入這漫漫夜色。
紅塵灼心,又如沸騰的酒,燙人。
裴夫人笑嗬嗬地抬起腳,裴相親昵地為她擦乾滾落水珠的兩隻玉足,少年夫妻老來伴,他抱著發妻入帳:“真能成?”
“這再不成……”裴夫人眉梢笑意一改,氣哼哼地:“那她就頂著‘裴不行”三字過一輩子罷。”
“……”
哪有當娘的編排女兒不行的?
裴如風愛妻如命,糾結半晌,還是偏向他愛了二十餘年的女人。
“夫人,咱們也就寢罷。”
裴夫人愛他權勢遮天,也愛他入夜的溫情款款。
星子映蒼穹,明月皎潔,窗外有花香流進來,裴家的少夫人腰身軟成水,神情迷離,纏著她的‘夫君’討歡。
厚厚的畫冊大喇喇地攤在床榻,實踐出真知,聰明好學的裴郎君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妙法。
“緹緹?”
她托起崔緹淌了汗的下頜,目色熾熱。
崔緹好似受累的貓兒,聲色含泣:“我、我是你的了嗎?”
“是了,你是我裴宣有名有實的結發之妻。”
不知哪個字觸動她的心,崔緹又哭又笑,抱著人不撒手:“行光,你累不累?”
裴宣乃柔弱書生,自尊心卻強,前頭因為阿娘之故,便是要圓房她也得頂著“不行、廢人”的名號,神經有些敏感,聽得此話,精神一震:“娘子,我一點也不累。”
“行光……”
一聲聲嬌柔輕喊,裴宣的心可恥地又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