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還是不好?
裴宣呆愣在那,耳尖一瞬紅得不可思議。
自從三年前她心血來潮寫下這故事,書客的身份一直瞞得極好,任誰也想不到一向專於正業的裴郎君會在私底下寫一些情情愛愛的誌怪類話本。
當下又是如何呢?
這卷書她珍藏三年才肯拿出來,甫一拿給人看就被戳穿,她不知哪裡出了問題。
也歎服崔緹的聰明靈秀。
不過……
兔子精和仙君修成正果是她遇見崔緹便想好的圓滿結局,至於這新婚燕爾……
夏日夜晚的風吹不散她臉頰浮熱,她心跳如鼓:“娘子怎麼猜到的?”
崔緹笑容狡黠:“隨便一猜。”
裴宣失笑:“我的演技就這麼差?”
“何止是差?”她纏人地揪著她胸前衣襟:“你很不擅長說謊,還有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麼了?”
崔緹禁不住又想親她:“你的眼睛在說,‘快誇誇我罷,快誇誇我罷’,我說這‘書客’寫的不好,你是不是很委屈?”
委屈嗎?
裴宣陷入沉思。
她在緹緹麵前,竟這般喜形於色?
“我不管。”
“嗯?”
崔緹仰著脖頸要她幫自己擦汗:“我想看仙君和兔精恩恩愛愛。”她拿指尖戳了戳裴宣心口位置:“像你我現在一樣。”
“……”
握著軟白巾子的裴宣呼吸一滯,眸子暈著情.潮蔓延的熱,啞聲道:“娘子饒我?”
再這樣下去,她又要不做人了。
“那你答不答應?”
先是被戳穿隱藏三年的‘身外身’,再被央著寫一些旖.旎景,裴宣招架不住,雙手做投降狀:“依你便是,依你便是。”
崔緹撲到她懷裡,蹭了‘夫君’滿身香汗。
最終兩人磨磨蹭蹭地去淨室沐浴,又磨磨蹭蹭地出來,窗外星辰燦爛,夏風繞過樹梢,院子不知哪來的夜貓在打架。
這晚過後,除了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讀,裴宣又有了新差事——為她的親親娘子寫話本。
外人談起裴家嫡子,哪個不讚一聲文采風流?
三歲能文,十七歲狀元及第,跨馬遊街,一日賞儘西京花,得多少貴女青睞,這樣的裴宣無疑是閃耀的。
而民間寫話本的多是一些窮酸書生,當然,也有特例。
單裴宣知道的宮裡的三皇子就是有名的書客大家,凡出自他手撰寫的本子,無不受人瘋搶,一度造成西京紙貴。
裴宣無意和他爭搶大昭第一書客的頭銜,她的書隻給一個人看。
怎樣滿足這僅有的讀者,她犯了難。
隱隱約約覺得她那正經端莊的名聲要保不住了。
文人多綺思,彆看裴宣滿臉寫著‘禁欲、端方’,綺思這東西她也有,否則十五歲那年不至於一次醉酒就熬夜寫完通篇的虐戀情深。
七月,皇宮,講經閣。
結束半日的講解經史,裴宣端起手邊的茶盞淺嘬一口,權當潤喉。
昭帝慢慢從沉醉的狀態緩過來,看著年輕多才的裴侍讀,滿目讚賞:“行光近來氣色不錯。”
他放下帝王的架子和小輩打趣寒暄,裴宣秀美的臉龐漫開笑:“國泰民安,君臣相得,臣日子過得自然舒坦。”
這回答是不是出於真心,昭帝一眼就能看明白。
他最喜歡裴宣的一點也是他為人正直,雖為宰相之子,潔身自好,活得像一朵淤泥裡長出的花,清高不染。
帝王有此臣子,是天下幸,百姓福。
翰林院在前朝便有‘儲相之地’的美譽,裴宣是他為太子看中的鎮國利劍,如今劍在匣中,其擋不住的溫潤光輝也足以教人神往。
人人隻道裴宣簡在帝心,一入翰林院短短幾月晉升速度之快實屬前所未有,然而昭帝明白,這才哪兒到哪。
裴如風生了個好兒子。
可惜好兒子是彆人家的,又好在彆人家的好兒子和他的兒子關係還不錯。
“朕去看看太子,你回家罷,好好努力,爭取早讓朕喝上令千金的滿月酒。”
“……”
她一臉猝不及防的呆愣,昭帝大笑著出門,裴宣抹了把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神情窘迫。
內侍諂媚上前:“裴侍讀,您這裡請。”
宮廷深深,宮道冗長,適齡的公主和年幼的皇子們探頭探腦躲在拐角,餘光掃過,裴宣步子加快。
她可不想再討個平妻。
尤其最近陛下看她的眼神,像狼盯上了肉,總歎息她年少早婚。
裴宣一邊想著如何撰稿,一邊想著以後行事要更加低調,一心二用地出了宮門,見到家裡來接的馬車,她長舒一口氣。
簾子挑開,端端正正坐在車廂裡的裴少夫人笑吟吟看過來:“行光?”
裴宣一怔,忙坐到她身邊:“緹緹?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
一瞬間,半日的疲憊融化在眉間,她神采奕奕:“等了很久罷?”
崔緹笑而不語,湊過去聞聞她的衣衫,沒聞到姑娘家的脂粉味,她把玩裴宣修長的指節:“還好。”
這一副檢查出門在外的‘夫君’有沒有偷腥的架勢,饒是沒做虧心事,裴宣也挺直脊背:“我沒亂看其他姑娘,且宮裡不是公主就是後妃,為人臣子,當守君臣之道,豈可冒犯?”
“你緊張什麼?”
“……”
裴宣抿了嘴不說話,崔緹一味拿眼神調侃她。
裴行光和她頭探頭說話:“你方才那樣子,好像我阿娘‘審問’我阿爹。”
“是麼?”崔緹也壓低嗓音回道:“你猜的好準,我這正是和咱們阿娘學的。”
裴宣眨眨眼,沒反應過來。
“阿娘來彆苑找我聽戲,特特囑咐我要看緊你,說宮裡女眷眾多,狐狸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