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嚇人了!
她擔心嚇到她女扮男裝的‘夫君’,手指搔搔頭,摸不著兔耳,於是隻能閒不下來地去捏裴宣軟嫩的臉。
十八歲的年紀,嫩得出水。
崔緹壓根玩不膩。
一場秋雨一場寒,西京一日冷過一日。
三個月後,冬。
大雪天,雪深沒過腳踝,宋子真打扮風騷,披著花裡胡哨的大氅登門。
裴宣見了他就手扶額頭,有種借著他這身行頭看見老熟人的頭疼感。
老熟人寧合歡心軟之下幫了緹緹,依著天規,沒準這會正在受罰,本著人道主義的關懷,她勉強沒那麼嫌棄巴巴跑來的宋友人。
宋子真滿臉寫著“喜氣洋洋”:“行光,你猜猜,兄弟有了什麼喜事?”
“……”
八世輪回今非昔比的文曲星眼尾一挑,故意揶揄:“你又要娶妻了?”
宋子真臉一懵,繼而“呸呸呸”:“胡說什麼呢!你怎麼和鄭無羈那混蛋一個反應?成心的是不是?”
他攥著拳頭就要毆打轉世來的仙人,待對上裴宣那雙笑吟吟的眼睛,又著實下不去手。
該死的!
他憤憤道:“你一個大男人,作何長得這麼晃眼?”
裴宣語氣無辜:“你可以去問我爹娘,再不成,舉頭三尺問問神明也行。”
嘶!
看清她眼底的打趣,宋子真眼睛一亮:“好呀你,這是開了哪門子竅?總算有點年輕人的樣子了!”
年輕人是什麼樣?
反正不是比書院裡的先生還板正的端方沉悶。
他為裴宣的變化感到高興,但更高興的還在後頭,他喜得眼睛眯成一條線,淺嘬一口香茶:“不要打岔,快來猜猜!”
宋某人昂首挺胸,像隻驕傲的大公雞。
裴宣沉吟道:“可是清月有孕了?”
宋子真臉上憋不住笑:“你好聰明,不愧是我和阿月的表兄!”
成親幾月就傳出喜訊來,可見他與竇清月婚後過得很是甜蜜。
“阿娘暫時不讓往外傳,我卻是急性子,隻告訴了你和姓鄭的。行光,你等著當乾爹罷,以後我家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裴宣說不到兩句話,這人好似腳下踩著風火輪又跑沒影。
回到家,宋子真親親寶貝娘子的肚皮,煞有介事道:“好孩子,爹已經給你找好靠山了,你可千萬彆折騰你娘!聽到沒有?”
他一副孩子氣,‘竇清月’笑而不語。
大雪茫茫,西京少見飛鳥,郊外的紅梅開了一樹樹,冷香味沁鼻,這時節在家坐不住的世家子弟興衝衝往外跑。
踏雪尋梅,堆雪人,打雪仗,領略冬日盛景,縱使什麼都不敢,隻在雪地裡你追我趕再熱出一腦門汗,也是難得的趣味。
適逢年關將至,宮裡的帝皇都放了假,朝臣們在家烹酒,要麼隔三差五舉辦文會。
附庸風雅的人不少。
裴宣簡在帝心,前程錦繡,是以每有閒暇常有人前來邀約,崔緹不愛拘著她,隻要求她遵守一點:在外不準貪杯。
她很是介意某人醉態迷離的模樣被外人瞧見,外人多瞧一眼,比她少吃一斤肉還難受。
崔緹這日又在兔房發呆。
兔房的管事畢恭畢敬走上前,雙手捧著做好的毛茸茸:“少夫人,您要的東西做好了。”
“這麼快?”
管事笑得憨厚:“不敢要少夫人久等。”
崔緹不教人白做工,每人賞了五兩銀子。
卻說她特意交代眾人趕製的‘毛茸茸’,是一頂極其可愛的帽子,有著兩隻長而軟的兔耳,有以假亂真之效。
雖說她這要求哪哪都透著古怪,可她甚得人心,彆苑裡的下人不分男女待她格外尊崇。
況且,隻是模樣奇怪的帽子罷了,以少夫人如今在府裡的地位,莫說長著兔耳朵的毛茸茸,便是長著驢耳朵的帽子,也都使得!
崔緹眼睛看不見,但光靠一雙手也能摸出這帽子是她想要的。
她很不好意思教旁人瞧見她戴這麼一頂帽子,於是隻在內室裡偷偷戴。
“棠棠,你瞧著怎麼樣?”
白棠笑得小臉紅撲撲:“少夫人戴這帽子,好看!”
號鐘和繞梁也齊聲誇好看。
崔緹得了這帽子便有些愛不釋手,閒了就愛摸摸那下垂的假兔耳,隻是不敢要裴宣看見,免得認為她有什麼奇奇怪怪的癖好。
“她出去了嗎?”
“出去了!”
不等她言語,白棠貼心地獻上一頂全新的兔毛帽。
卻說走出彆苑門的裴宣早就發現枕邊人近日舉止古怪,和以前比起來,更像是盼著她出門交際。
這很不對勁。
她為此愁得睡不安生。
試想用了八輩子才追到心上人,成婚不到一年緹緹便待她冷淡,饒是轉世的仙人也扛不住這份深深的惆悵。
她轉過身,想一探究竟。
門子見她去而又返,心裡納悶。
一路走來,下人們收到眼色不敢聲張。
還沒走到她們的臥房,隔著門就聽到一陣歡聲笑語,裴宣眉眼低垂,心坎冒出些許酸澀。
看罷,她不在家,她家娘子竟喜成這般模樣。
她咬咬牙,壓下那點子不好與外人道的委屈,悄悄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