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時梨說這件事沒必要告訴其他人,甚至還反過來安慰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但砸砸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給時梨買點兒甜品其實都該進他的口,砸砸把酒送完,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就知道是黑粉又來跟他對噴了。
埋頭,砸砸拿出手機就想跟對方剛。
祁則本來在卡座那會兒見時梨跟砸砸兩個人對視的表情有些不對,想跟出來問一下他,沒想到砸砸跟沒看見自己一樣,光顧著盯手機裡的消息回。
祁則抬手,堵住砸砸的路:“上班還摸魚?”
砸砸忽然回過神,手機差點兒摔地板上,誰能想到每次玩手機都能被祁則發現,砸砸覺得自己老板身上就跟裝雷達一樣。
砸砸飛快地把雙手藏到身後,完全沒了網上噴人的氣勢,弱弱開口:“……祁哥。”
“給誰發消息呢?”
“沒誰。”砸砸吞了吞口水,他感覺自己的手心都出了熱汗,“就隨便看看。”
“隨便看看?我能看嗎?”
砸砸想起時梨告訴過他的話,連忙搖搖頭:“不行。”
祁則一副神色了然的表情:“談戀愛了?”
“怎麼可能!”砸砸差點兒跳起來。
祁則的視線掃了掃他的動作,砸砸越這樣,祁則越覺得他心裡有鬼,尤其是他明顯知道時梨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行,不給就不給吧,這個月獎金扣光就行。”
“不是,祁哥,你怎麼現在跟葉哥一樣了,動不動就提錢?我每個月工資就那麼點兒。”砸砸瞬間抖了個激靈,下意識就把手機交上去了,“天地良心,我真的就是回了幾條消息,沒乾什麼彆的事情。”
砸砸聲音小小的:“我下次肯定不在上班時候摸魚了還不行嗎?”
祁則接過手機,屏幕還是黑的,又讓砸砸解開密碼。
砸砸一邊摁密碼,一邊委屈,沒忍住道:“本來我就是想幫大梨子罵罵黑粉,大梨子說不用我管,但我氣不過,誰知道……大梨子還不讓我告訴你,你現在看了,那到底算不算我跟你講了?最後兩頭都是壞人了。”
祁則笑了下,很想知道時梨到底有什麼瞞著自己,不讓砸砸說的。
手機屏幕一摁亮,上邊的文字也顯露出來。
祁則忍不住皺眉。
不同於時梨跟砸砸之前看到的一百多條評論,現在評論眼見就往萬破了,裡邊的罵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還有黑粉把時梨直播的截圖跟時父進監獄的照片排列到了一起,做了個黑白照片的拚圖。
一條一條,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誇張、謾罵、修遺照、涉及家人、詛咒死亡,這都是網絡暴力常見的招數,知道真相的人點火,不明真相的人扇風,沒什麼好意外的,何況這些招數說起來惡心,但時梨處在這樣的環境,要掙這份錢,就早該有準備,也早該去接受。
時梨一直也必須把這些事當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當年有人故意買黑說她操千金大小姐的人設,這麼多年網絡上的言論就沒停過,時梨都沒在意,現在有知情人士勇敢發聲說出陳年真相,她……時梨覺得自己更無需掛懷。
不過就是刀子更尖了。
不過就是時父的照片也被翻了出來。
五年的時間,黑子的話術進步了,時梨覺得她的承受能力也該有了相應的提升。
卡座裡,周圍的人都走了,時梨也放心大膽地拿出手機,沒什麼表情地翻看著評論區黑子們的狂歡對噴。
祁則從砸砸那邊回來,坐在了時梨旁邊,看著她刷手機裡的評論,在她麵前放了瓶雪梨氣泡水,她的頭還是沒抬起來。
祁則碰了下她。
時梨才猛地回過神,看到了祁則,下意識把手機翻過麵去。
祁則瞥了眼剛上台還沒開始的四個人,問她:“小應他們剛才的歌怎麼樣?說是新寫的。”
時梨嗯了一聲,其實自己什麼也沒聽到,但還是點了點頭:“挺好的。”
“挺好的?”
時梨啊了一聲,猜想是不是自己剛才太敷衍:“可能有幾個地方沒那麼好,新歌肯定是要改進的,但我沒學過音樂,其實也聽不太出來。”
祁則沒接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時梨。
他想起剛才砸砸跟他說過的話,時梨特意跟他強調過不讓他告訴自己。
“怎麼了?”時梨還想當沒事兒人一樣,一邊去拿桌子前邊的小點心吃,一邊解釋自己的話,“我是真的……”
“真的什麼也沒聽。”
時梨:“……”
時梨轉頭,看向祁則。
剛才祁則的視線沒挪開就讓時梨覺得有些許不自在,總覺得她被看穿什麼,現在祁則直言她根本沒有去聽謝應他們的演出,時梨又本能地藏了藏自己腿邊的手機,往沙發縫裡塞了塞,不想讓他看見。
祁則沒打算出賣砸砸,他想讓時梨自己告訴他:“手機裡藏了什麼小秘密呢?我來的時候就看見你盯著發呆了。”
“沒什麼,就今天沒直播,看一下評論。”時梨吞了下口水,“前段時間不是休息了會兒嗎?他們一個兩個笑我工作起來沒了當年的拚命勁。”
“是嗎?”祁則垂下眼,拿出手機就要打開評論區,“那我也去湊湊熱鬨。”
時梨沒想到祁則會這麼說,還沒反應過來,動作已經先行一步,直接蓋住了他的手機:“……彆。”
不用想也知道,她暴露了,從祁則坐在她旁邊看她翻評論區的時候,他八成就看見了。
時梨抿了抿唇,把手收回來。
她坐在一邊,偏開頭,她的睫毛很長,微微低垂,掩蓋住了眼底的情緒,讓人看得不真切,她掐著自己的指腹,指尖都泛起了白色。
身上疼一點兒,心就沒那麼疼了。
時梨勉強笑了下:“你就彆看了,最近的評論有點兒不太好,我是不怎麼在意的,但你看了……我擔心你容易糟心。”
祁則沒說話,他抬起眼,又看向時梨。
整件事下來受傷最大的其實是時梨,但時梨在跟他說話的時候,說的卻是擔心他糟心,而不是自己糟心。
“就那麼點兒事,說來說去的,那些評論我都快會背了。”時梨想儘力讓語調輕鬆些,“說到底是我太紅了,不紅的話哪兒有人搭理我。”
“真的,這些事情已經影響不到我了。”時梨又強調一遍。
時梨越是這麼說,祁則的心臟越疼。
對於網友們,哪怕是粉絲們,他們看到的從來是時梨最光鮮的一麵,想到的也從來是他們所希望時梨會擁有的一麵,鮮少有人真正的了解到她。
時梨也是,自打時母去世,時家出事,時父入獄,全方權位的重擔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她不能也沒有辦法不戴著麵具過活。
她在直播間裡百無禁忌,看著彈幕上的爭吵還要做和事佬,看著評論區辱罵她的話還要置之一笑,現在不過就是幾句辱罵的話,不過就是被修了遺照,不過就是把原來潰爛結痂的傷口再拆開,沒什麼大不了的。
時間久了,他們都覺得時梨不會受傷,可能連時梨自己也這麼覺得。
她一遍又一遍強調那些不算什麼,自己無所謂,自己不在乎,什麼都影響不了她,但祁則都知道,他都清楚,他見過真正的時梨是什麼樣。
真正的時梨很脆弱,也很容易難過,她會臉紅,眼淚也會一顆一顆掉下來,她總以為自己能把情緒隱藏到很好,但從來沒發現自己的動作一直在出賣她,她把腦袋偏到另一邊,似乎這樣就不會被彆人察覺。
過去的五年,她沒有依靠,沒有人能幫她一起扛。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想告訴她,現在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