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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空氣燥熱得讓人心煩。
金初晚聽著少年發啞的嗓音,他身體燙得讓她都覺得難受。
“李星恩,你是不是瘋了?”
按壓不住的怒讓她再次仰起頭,但即便她用儘全力卻連他的側臉也看不到,更不必說直視著他的眼眸痛斥此刻的她有多麼不滿,而他是多麼荒唐。
在她眼前的,隻有少年白皙的脖頸,以及細膩皮膚上的清晰齒痕。
雲層不知何時在天空中堆積成海,當金初晚發覺得的時候,剛剛還刺目陽光仿佛頃刻之間就黯淡下來。細碎的躁動的微風伴隨著逐漸暗沉的天際席卷而來,她感受到流動的熱浪拂過臉頰,然後胡亂地將她額邊的汗水抹下。
金初晚呼了口氣,仿佛極度疲憊般閉了閉眼睛。
原本準備開門的鑰匙正在她的手心握著,上麵是掛著李星恩送她的小狗。
那個曾被他左右言他的問題,此時此刻突然以一種激烈瘋狂又隱晦隱忍的方式給予答案,但她卻不覺得驚喜,隻覺得措手不及。
金初晚覺得胸口很悶。
她忍耐住不久前還在鼓動的情緒,努力放鬆了口氣。
“星恩,我很熱,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懷裡的腦袋微弱地晃了晃。
“我也熱。”
他也熱。
他何止熱,此刻的李星恩整個人都是混沌混亂的。
他本以為自己情緒的異常,隻是因為她不斷地把目光投向彆人而產生的不安躁動。
如果是以往,他察覺她不在時,打個電話詢問下或許就離開了。
但是今天他異常的焦躁,內心的疑慮被輕易地挑動放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堅持等在門口,等察覺的時候,太陽已經垂落天邊,而他也被無儘的熱意籠罩。
嗓中仿佛有火燃燒著,他動不了也不想動。
殘陽像是被打碎的鏡子一路碎到雲層裡,剛剛還試探著浮動的風勢突然狂吠起來。
金初晚感覺整棟樓都跟著震了下。
兩人的發絲被狂風吹得胡亂交纏著。
金初晚感覺到李星恩再次抱緊了她,但是這次的相擁比起占有更像保護。
她又歎了口氣。
少年的腦袋倦倦地搭在金初晚的肩上,她猜想李星恩應該是在硬撐,但他卻固執得仿佛再和她對抗。
又或者是逼迫。
因為知道自己的心意袒露無疑,他破罐子破摔一般要她回答。
金初晚覺得自己好像被一股龐然的渾濁的無奈籠罩著。
不是對李星恩無奈,是對她自己。
她無法愛一個人,也不知道心動的感覺是什麼,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隻知道自己這樣已經很久了。
她對愛情冷眼旁觀的程度,已經到讓周圍的人懷疑她受過傷害的地步。
然而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過什麼心理
陰影。
她能夠正常的與人談話交流,也能適時的共情悲傷或快樂的情緒。
她隻是不會愛誰。
就算看到那種為人所傾羨的幸福相伴,也不會讓她覺得向往,或者期盼有個什麼人如此陪在她身邊。
她是條習慣並享受獨自潛行在珊瑚叢中的小醜魚,但江臣和李星恩卻仿佛結伴而行的深海巨鯨和嗜血鯊魚。
他們來得氣勢洶洶,輪番著朝她的珊瑚礁衝撞而來,非要將她趕出來。
太過分了。
金初晚悶悶地想著。
風咆哮一陣之後,突然又靜謐起來,很快瓢潑般的大雨便傾瀉而下。
金初晚聽到樓下傳來幾聲驚呼,接著便是暴雨墜落屋簷的摔砸聲。
老樓上半人高的圍欄並不能為他們遮蔽風雨,但是李星恩把她的腦袋按在懷裡,而金初晚索性就樣陪他一起就這麼癱坐著。
她的目光透過少年的肩膀看向渾然暗沉的天空,還有將他們隔絕在長廊中的雨幕。
時間不知不覺流動著,她感覺到李星恩的呼吸漸漸平穩,然後無力往身後靠了靠。
雨還在下,原本灼熱的空氣也漸漸變得寒冷起來。
但金初晚並不覺得冷,她被人形發熱機抱著,甚至他昏睡過去了,還能將她緊緊地捆在懷裡。
但是走廊的積水漸漸多了起來。
金初晚苦笑哀歎自己的衣服總是命途多舛。
但是這種哀歎也沒有持續很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擾了發呆的金初晚。
因為被緊緊地抱著,她並不能很順暢地轉頭去看樓梯的方向,她隻能聽到那腳步從急促到停滯,然後又在靜默中著緩緩朝她靠來。
等金初晚好不容易把腦袋探出來,剛抬起頭便撞進一雙比這天色還有暗沉的瞳眸裡。
江臣身上的黑色套裝已然濕透,連他的發絲也在滴著水,但他依然筆直地站著,讓人看不出一絲憔悴狼狽。
現在這個以圍欄為界的樓廊世界又多了一個人。
金初晚看著江臣,他也在看著她。
兩人仿佛回到從前那段同在屋簷下卻僵持無語的時間。
“那個……李星恩,他好像生病了,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家夥搬起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