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第 195 章(2 / 2)

雲鬢楚腰 白鹿謂霜 6548 字 7個月前

惠娘繼續陪著她,白日裡睡久了,現下就沒什麼睡意了,江晚芙吃了碗焐酥豆糖粥,看纖雲把碗收了,倒是想起來了,問惠娘,“跟各處報喜了嗎?”

惠娘搖頭,道,“今日事多,還未來得及。”

江晚芙點頭,也是,今天夠亂了。眼下又多了個小孩兒,彆看才丁點大,要花費的精力卻一點不比伺候大人少。她索性便道,“那乾脆過幾日再說吧,等我能下地了,再來寫信。”

惠娘也頷首應下,服侍她睡下了。

……

竹裡館,江仁斌回到茶室,管事過來問楊氏的後事,江仁斌垂下眼,低聲吩咐了幾句。管事一一聽了,又問,“那……夫人過世了,是不是要把小郎君與小小姐接回來?”

想起那一雙兒女,江仁斌點點頭,“嗯,你派人去接就是。”

管事一一應下,退了出去。

江仁斌獨自坐在茶室裡,四周靜謐無聲,他喝了口茶,茶桌對麵地上已經收拾過了,一切恢複了原樣,但他眼前還是浮現了白日裡長女來找他對峙的模樣。

其實她比顧氏聰明,也比顧氏要來得堅強。換做顧氏,得知自己的母親是被自己的父親害死的,或許已經瘋了。

顧氏——

江仁斌很多年沒有想過顧氏了,但現在想起來,他還是記得他初見她時的悸動。他識人很準,僅從她的氣質與打扮,便猜出她必定出身顯貴,一般的人家,養不出那樣的氣度,所以,他主動接近了她,但沒有料到,她的確養自高門,卻隻是孤女。但他也還是娶了她……

她站在榕樹下,眉眼燦燦的,含羞帶怯地喚他一聲江郎君。這一聲郎君,讓他短暫地覺得,或許,他也不是那麼需要一個可以給他助力的妻子。

他可以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那些曾經欺淩他的人,曾經看不起他的人,如今不也對他畢恭畢敬的。寒窗苦讀十幾年,他都熬過來了,沒什麼的。

他們來到了蘇州,從最小的縣令做起……他想在蘇州立足,比他想象的還要難,他做得再好,旁人輕而易舉便可以奪走他的政績。他覺得最難熬的時候,顧氏生下了他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兒,他卻真的很喜愛她。不管在外多難,回到家裡,有這樣一個柔軟而乖巧的女孩兒,糯糯地喊他爹爹,好像一切也就沒那麼難了。

而後幾年,他的仕途竟也順利了起來。

但也偏偏在這個時候,他意外得知了那個秘密。沒有人能夠忍受枕邊人是一個瘋子,江仁斌不能,他可以接受一個幫不上他忙的妻子,但絕不能容忍,一個能毀掉他仕途、讓他所有努力都付諸流水的威脅。

哪怕他當初娶她的時候,是真心實意的。

所以他睡了顧氏的丫鬟,並且讓顧氏察覺,他冷漠地對待她,本來隻是試探,但顧氏竟真的瘋了。她再不是那個榕樹下喚他郎君的娘子,亦沒有了溫柔和賢惠,成了一個歇斯底裡的瘋子。他把她逼瘋了……

然後,她如他所願的死了。

江仁斌閉上眼,想起顧氏死前的樣子,她瘦得厲害,絲毫也看不出當初那個榕樹下眉眼燦燦的少女模樣。他站了會兒,確定她真的死了,就轉身走了,當時是什麼心情,他已經想不起來了。可能是鬆了口氣,也可能有一瞬的難過,太久了,他已經記不得了。

江仁斌獨坐到深夜,雙腿僵直,他緩緩站了起來,看向茶室中間掛著的那副畫。

我心素已閒,清川澹如此。

他畫這幅畫的時候,根本沒有什麼淡泊名利的念頭。他江仁斌是那尾錦鯉,雖生於這淺池,不得不與泥龜同譚,卻絕非這池中物,終有一日要淩雲直上。

任何人都不能阻攔他。

……

第二日,江容庭與姚晗便都過來了,這回白嬤嬤倒是準他們進來看她了,姚晗先是緊張地跑到江晚芙身邊,看她溫柔地朝他笑,還跟他說話,才安心了,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被乳母抱來的弟弟身上。

江晚芙隨他們玩,轉頭跟江容庭說話,江容庭心裡還覺得後怕,昨天站在門外,都聽得到長姐撕心裂肺的聲音,還有一盆盆端出來的血水。母親生他的時候,便很艱難,他心裡其實一直責怪自己,如果不是為了生他,母親或許不會走得那麼早。那麼長姐也不用受繼母的磋磨了。

“阿姊。”江容庭叫了她一聲,低聲問她,“我聽下人說,你是在竹裡館發動的,是不是他欺負了你?”

他神情嚴肅,與她相似的眼睛低垂著,看著很能唬人,江晚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從前需要她保護的阿弟,竟然已經長大到可以反過來保護她了。她頓了頓,像小時候那樣,揉了揉阿弟的腦袋,搖搖頭,“沒什麼,隻是湊巧而已。我去找他有事罷了。”

江容庭才緩了臉色,隻是還抓著她的手腕,低聲道,“阿姊,我可以保護你了。姐夫不在,我會保護你。我不會讓他欺負你。”

江晚芙含笑,輕輕地道,“好。”

那些事,她不打算現在告訴阿弟。或許等他再長大些,她還是會告訴他的,但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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