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孩子他爹卻是很高興。陸勤得知消息,本來在邊境巡視邊防,也提前幾日趕回來了,把陸則喊過去,問他兒媳婦孫子安不安全,派去的護衛夠不夠多,見陸則都安排好了,才放心了,又問,“給孩子取好名字了沒?”
陸則這幾日除了去軍營,便是在府裡翻書,連幕僚都被他喊過去幫忙翻書了,倒是找了幾個,隻是還拿不準選哪個。
“劭,有自立德佳的意思。還有瑾,懷瑾握瑜,是為美玉,也還不錯。麟,是為吉獸,麟麟亦有光明之意……”
陸則接連說了幾個,陸勤倒也沒替他拿主意,點點頭,“都還不錯。請方士測過吉凶再定吧。”
陸則頷首。
而後,陸勤便說起了正事,他此番趕回來,也不單純是為了孩子,他沉吟著開口,“朝廷派來的使臣,過幾日應當就到宣府了。和談一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隻是,你離京前那一番動作,朝臣也好,帝王也罷,怕是對你已生提防之心。以我對張元的了解,他必不會坐以待斃。往後的路要怎麼走,你可想好了?”
陸勤說罷,抬起眼,看向陸則。
陸則靜默了會兒,緩緩點了點頭。無非就是鬥,他要做權臣,本來也不會有什麼好聽的名聲,父親走的是蟄伏的路子,忠君愛國,可前世到最後,那些人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劉明安害死了母親,用他祖母妻兒的命,來威脅他。
那便做隻手遮天的權臣好了。
被人罵,被人恨,好過做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幾日後,宣帝親派的使臣抵達宣府。除了和談,還有一封聖旨,宣帝親筆,指名道姓是給陸則的。
陸則在帳中,跪下聽旨。
“朕聽聞,信王之子幼而敏睿,性情敦厚,頗有先帝遺風。朕膝下無子,今東宮空懸,長此以往,必不利國泰民安,今命爾護送其入京……欽此。”使臣念完詔書,並不敢拿喬,很快便朝陸則道,“世子接旨吧。”
陸則起身,從使臣手中接過聖旨。使臣道還要趕往和談之地,很快便出去了。
不多時,陸則的幕僚便匆匆趕來了。聖旨被陸則隨手放在案桌上,一幕僚上前取看,見聖旨的內容,果然與他先前所聽,無甚出入。幾人麵麵相覷,最終一人上前,低聲道,“世子,這分明是置您於不義。信王明知藩王作亂之事,卻隱而不報,陛下震怒,一家因罪入獄,是您帶人親去的。如今陛下卻要立信王之子為儲君,此子日後登基,必對您懷恨在心。”
現在的情況,對陸則最有利的,便是等陛下殯天後,扶持幼主上位,把持住朝政,做一個權臣。要麼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乾脆舉兵南下。後者太冒險了,便是他們也不敢提。
幕僚見陸則未語,眸色微動,將聲音壓得更低,“依某所見,世子倒不如除去此子,朝中自會另選儲君——”
陸則聞言終於有了反應,他淡淡地掃了眼那幕僚,問他,“這一個死了,下一個就一定如我願了?”
幕僚張了張嘴,想說大不了繼續殺便是,此戰得勝後,朝中還有誰能與世子爭鋒?但看陸則神色,還是按下未提。
陸則垂下眼眸。張元這是在試探他,試探他會不會真的殺了信王之子。他不是不可以殺,殺了之後,他也可以繼續和內閣僵持,直到一方妥協,當然,隻要他夠心狠,妥協的必不會是他。眼下的太平,隻是暫時的,還不是真的天下太平。他可以贏,也可以不輕不重地輸幾次……
但那之後呢?新帝偏向內閣,是必然的,或早或晚,沒多大區彆。殺一個信王之子,沒有任何意義。
更何況……
他也不想多造無端的殺孽,上天讓阿芙和孩子平安,他便也許上天一個承諾:儘他所能的少造殺孽。就當是為阿芙和孩子積福了。
“一個孩子罷了,殺或不殺,沒多大區彆。他也隻是被推出來的棋子,問題的關鍵,亦不在他身上。”陸則淡淡地發話,一句話,便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幕僚雖乾的是出謀劃策的事,但拿主意的人,始終還是陸則,見他發話,也都不再勸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