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之上,水緩船急 。正是日暮西斜,橙紅的日光暈在江麵上,水波金光粼粼,猶如灑了金粉一般。
江晚芙靠在躺椅上,手裡翻著一本《食珍錄》,明黃的日光照在她的麵上,連丁點細小的絨毛,都纖毫畢現。
聽著耳邊潺潺水聲,江晚芙翻過幾頁書,便聽得艙房外傳來敲門的聲響。
“進來。”江晚芙坐起來,擱下《食珍錄》,將搭在胸前的柔順長發,撩至背後,才抬臉看向來人。
是惠娘,她屋裡的管事娘子。
江晚芙此番前去的目的地,是位於京師的衛國公府。
說起衛國公府,那是大梁鼎鼎有名的高門,稱一句滿門顯貴,絲毫不為過。衛國公府先祖曾是大梁開國四大功臣之首,立下汗馬功勞,而後一直顯耀至今。
江家雖也是官宦人家,但江晚芙的父親,隻是蘇州府區區一個通判,正六品的官,在地方倒算得上個人物,可同衛國公府,卻是不能相提並論。
江晚芙之所以要去衛國公府,是因長輩定下的一門親事。
她的母親年幼時,失恃失怙,承蒙老衛國公夫人是個心善的,惦記著那點稀薄親緣,將人接回府裡,養到及笄年紀,又為她備了嫁妝,讓她順順利利出嫁。後來不知長輩之間是如何說項的,竟給兩家小輩定下一門親事。
同江晚芙定下婚約的對象,正是如今衛國公的庶長子。
衛國公府的大郎君,陸致。
這門親事,是實打實的高攀。
江晚芙自然也知道齊大非偶的道理,尤其是,國公府多年不提這“婚約”,態度已然很明顯了。
可是母親生了弟弟後,纏綿病榻,數年便去世,父親很快另娶,繼母是個口甜心苦的,前幾年尚能裝裝樣子,擺出一副慈母模樣,自從生下一對龍鳳胎後,江晚芙同弟弟的日子,便不那麼好過了。幸好有祖母照拂著,直到兩年前,祖母病逝,姐弟倆失了依靠。
這樁親事,才又不得不提了起來。
那時祖母重病,親自寫信給老衛國公夫人,不知二人在信中如何說的,總之這起一看就是高攀的婚約,竟又被重新提起。
後來祖母去世,衛國公府派了管事來,送了葬儀後,又帶了老衛國公夫人的話,說憐惜她一個小娘子在家裡可憐,想接去京師住一陣子,又說知道她剛失了親人,便過兩年再來接。
兩年時間倏地就過去了,衛國公府果然信守承諾,派人來接江晚芙。
江晚芙將自己最器重的管事和嬤嬤儘數留給阿弟,便踏上了北上的路。
.
惠娘進門後,沒急著開口,先是抬眼看了一眼坐起來的江晚芙。
見她穿一身淡青霜白的襦裙,腰間一根青色束帶,雖素雅,卻將秀雅的脖頸、青枝般的肩頸、盈盈一握的細腰,襯得一覽無遺。這個年紀的小娘子,便是穿一身粗布麻衣,都顯得嬌俏可人的,更何況自家小娘子生得這般貌美。
江晚芙擺弄好頭發,才抬眼,眸子清淩水潤,“事情辦好了?”
惠娘上前壓低聲音回話,道,“娘子放心。人贓並獲,鐵證如山!”
江晚芙微微鬆了口氣,點頭道,“好,讓陳管事擬一份供詞,讓她屋裡那兩個丫鬟按了手印。”
江晚芙出門之前,繼母特意將她喚去,嘴裡滿口關切,道,國公府不是什麼小門小戶,恐她失了規矩,讓江家蒙羞。話裡話外,不過一個意思,嘲弄江晚芙不要做夢,萬一婚事不成,反而把國公府給得罪了,那遭殃的可是全家人。
然後,便打著母親疼惜女兒的名義,塞了個曾嬤嬤過來。麵上是嬤嬤,實際上就是她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