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雲鬢楚腰 白鹿謂霜 13500 字 8個月前

這一日,江晚芙晨起時,便聽見窗外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惠娘進門,抱了件緋紅的夾棉對襟寬袖,道,“今日有些冷,瞧著等會兒估計還得起風,娘子穿厚實些。”

說著,邊服侍自家娘子穿衣裳,邊朝端著熱水進來的纖雲道,“等會兒出門,記得把手爐捎上,屋裡倒還好,隻是外頭冷清了些。”

纖雲“哎”了一聲,應承下來。

江晚芙穿好衣裳,坐在梳妝鏡前,還有點犯困,昨晚雨下得極大,依稀像是還打了雷,從半開的窗戶望出去,屋後的梧桐樹的葉子都落了好些,她不禁低聲念叨了句,“還真是要入冬了。”

惠娘在一旁搓了搓手,也道,“京城入冬,比咱們蘇州早,也更冷些。娘子今日去福安堂,隻怕是要夜裡才能回來,奴婢叫膳房給您燙年糕吃吧,加勺辣子,連湯下肚,整個人都舒舒服服的,也好去去寒。”

江晚芙含笑應下,“好。”

待用過早膳,便朝福安堂去了,一到福安堂裡,已經是極為熱鬨的。莊氏風風火火在福安堂操持著,一見了她,便笑眯眯打招呼,“阿芙來了。快過來……”

一邊招呼她,一邊著嬤嬤端熱茶來,拉著江晚芙的手,一臉關切道,“今兒這天冷,喝盞熱茶暖暖身子。”

往日莊氏雖然也待她頗為熱絡,但還不到這個地步。不過江晚芙一想,倒也猜出了緣由。

今日是陸老夫人生辰,雖不是整壽,照著老夫人的意思,沒打算大肆操辦,但各房自是要湊齊了,來給老夫人賀壽的。這其中,自然包括了莊氏嫁出去的長女陸書琇。

陸書琇不是遠嫁,夫家就在京城,但她去年才出門,乃是新婦,自是不能隔三差五回家的。莊氏便是想女兒,也隻能遣人去問候幾句,還怕去得勤了,惹得親家不喜。

一貫爽利的莊氏,遇著女兒的事,也是一再的小心謹慎,這番愛女之心,江晚芙也覺得有幾分動容。

正抿了口熱茶的功夫,卻見自打天冷下來,就從珠簾換為厚重的棉門簾,被丫鬟卷起,一人朝外頭走了進來。

林若柳今日一身鴉青的對襟素色寬袖,下半身是條淡色的羅裙,發上沒什麼配飾,隻那麼梳了起來。大抵是常年吃藥的緣故,頭發不似這個年紀的小娘子那樣烏黑,反倒有些黯淡枯黃。

莊氏隻看了一眼,便深覺晦氣。

真不是她說,府裡養個表娘子,原本不是什麼大事,國公府這樣的門第,總不至於少這兩口飯。等養大了,再給份嫁妝送嫁出去,也算是給家裡行善積德了。

可似林若柳這樣的,她真真是頭一回見,當真是長見識了,還真把自己當個嬌客了,今天是什麼日子,是老夫人的壽辰!就算忌諱著不好穿紅戴綠,也不能這幅喪氣模樣就來吧?

這等性子,難怪親舅舅、親舅母都受不住,寧肯不要名聲,也要趕出來。

想到那日林若柳舅母在府裡嚷嚷出的事,雖說不知真假,但總不會是空穴來風的。莊氏愈發警惕了幾分,打算等今晚回去,便要和兒子耳提麵命一番,可彆遭了算計。

這樣的人,若是做兒媳婦,她就是捏著鼻子,也認不下的。

心裡這樣想著,莊氏麵上倒是客客氣氣的,一副長輩模樣,著人給林若柳奉茶。

略坐了會兒,莊氏的嬤嬤就進來了,似乎是有什麼事要她做主,莊氏放心不下,朝兩人說了聲,起身親去察看了。

莊氏這一走,正廳便隻剩下江晚芙和林若柳了。

外間倒是還有伺候茶水的丫鬟,但也隔著道厚厚的棉門簾,隻影影綽綽聽得見一點腳步聲。

江晚芙自是不會主動與林若柳說什麼,林若柳明擺著不喜歡她,她性子雖好,但也不是上趕著的人,隻低頭取了塊芙蓉糕,輕輕嘗了一小口。甜度倒是恰好,隻是估計是回爐蒸了第二回的,軟爛軟爛的。

江晚芙把口裡那一小口咽下,剛想放到麵前的小碟子裡,卻見對麵的林若柳,忽的朝她開了口。

語氣冷冷的。

“你不覺得自己,過分了些嗎?”

江晚芙聽得一愣,下意識看了眼隻有她們二人的正廳,片刻才反應過來,林若柳的的確確是在和她說話。

她放下那塊隻咬了一口的芙蓉糕,抬眼看著冷冰冰看著她的林若柳,想了想,委實不懂林若柳的心思,也懶得與她在福安堂裡爭執,索性站起來,朝她點頭,道,“表姐慢慢坐,我去看看阿瑜。”

說罷,抬步要走,還沒邁出去,林若柳就又開口了。

她道,“你為什麼不許表哥幫我?就因為那日,他救了我,卻沒有救你,所以你生氣了?”

林若柳聲音不低,江晚芙怕她嚷嚷起來,索性轉過身,輕聲道,“我不懂表姐的意思。我從來沒有不準大表哥幫你。隻怕其中是有誤會,表姐若想不通,去找大表哥問個明白,也好過在這裡抓著我要個理由。畢竟,我實在不明白表姐的意思。”

江晚芙自認自己這番話說得還算誠懇,落在林若柳耳中,卻純粹就是借口,是明晃晃的謊言。

前些日子,府裡上上下下都在傳那些謠言,張媽媽訓斥了藕荷院的下人,流言卻甚囂塵上,愈演愈烈。她其實根本不在意這些,隻是幾個下人而已,清者自清,可張媽媽勸她,說若是傳到長輩耳朵裡,隻怕對她會有看法,勸她去找老夫人。

她勉為其難應下,走到一半,卻調轉了方向,去了明思堂。

可她到了明思堂後,陸致卻不肯見她,那個接待她的、叫采蓮的丫鬟,更是一臉輕蔑,語氣裡沒有半分尊敬。

她又羞又惱,氣得打了那丫鬟一巴掌,那丫鬟竟像賴上了她,哭得不能自已,等表哥來後,卻又一個勁兒道,“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沒伺候好林娘子,才惹得林娘子發了脾氣……”

如此說了一通,但到底是見著了陸致,她忍下委屈,將謠言的事情說了,豈料陸致卻道,“家中下人,一貫由二嬸管束,我不好越俎代庖,不敬長輩,林表妹還是去尋二嬸,由二嬸出麵好。”

她自然不會去找莊氏,莊氏分明對她不喜,她這樣想,嘴上便也這樣說了。

陸致聽了,卻依舊沒有改主意,又道,“那林表妹也可去尋祖母。”

林若柳現在想起陸致說的這些話,心裡依然很是難過,酸澀不已,可她不信,不信陸致會那樣絕情,那日在摘星樓,他分明連自己的未婚妻都沒管,先救了她的。

所以,一定是江晚芙說了什麼。她仗著自己和陸致的婚約,不許陸致和她來往,所以一貫對她關照有加的陸致,才不肯幫她。

除了這個理由,林若柳想不出彆的理由,也打心底裡無法接受彆的理由。

江晚芙見林若柳不開口了,隻是一雙眼,冷冷地看著她,心裡有些厭煩這樣“兩女爭一夫”的惡俗戲碼,也懶得再聽林若柳那些自說自話,隻道,“表姐慢坐,我去尋阿瑜。”

說罷。輕輕頷首,麵容平靜掠過林若柳,抬步走了出去。

正在外間候著的纖雲見狀,忙上前來迎她。江晚芙麵色如常,不見半點異樣,外間的嬤嬤丫鬟,自是什麼都看不出。

倒是林若柳身邊的那個張媽媽,撩起厚厚的門簾,進了正廳。

到了陸書瑜的住所,小姑娘還在屋裡打扮,望著麵前的兩條羅裙,麵上滿是猶豫,直到見到江晚芙,才猶如見了救兵一般,一疊聲喚她。

江晚芙過去,聽罷小娘子的糾結,指了指那條海棠紅的羅裙,含笑道,“我覺得這條更襯你。”

另一條是淡淡的青。清新淡雅,也十分好看。但陸書瑜年紀小,穿青有些老氣,反倒海棠紅,更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小娘子。

陸書瑜的嬤嬤也一臉讚同點頭。

倒是陸書瑜自己,糾結了會兒,還是指了那條青色的羅裙,還很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江晚芙,期期艾艾地解釋,“表姐,我不是、有意、不聽你的。”

江晚芙自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生氣,失笑道,“這有什麼的,穿在你身上,自然是你做主。我不過給個意見,哪裡就說一定是對的了。”

陸書瑜聞言,小小鬆了口氣,看嬤嬤在外間忙碌,又指了指擱在床榻上的海棠紅羅裙,小聲朝江晚芙道,“其實,我也、喜歡、這個。但是,謝夫人,上回說,我該、穿得、穩重些。”

江晚芙聽得納悶,陸書瑜口中的謝夫人,自是謝回的母親,謝府的那位大夫人。隻是,兒媳婦都沒過門,婆婆就先操心上兒媳婦穿什麼衣服了?

但她也隻是這麼一想,沒朝深處琢磨,隻當謝夫人把陸書瑜當做女兒,才這般細致上心。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倒是陸書瑜,又看了眼那條羅裙,顯而易見是十分喜歡的。

兩人又在屋裡坐了會兒,不到用午膳的時候,就有各府的夫人來給陸老夫人送壽禮了。

雖說老夫人沒有大辦的意思,但國公府這樣的高門,說是大梁除皇室之外最顯赫的人家,一點都不為過。旁人隻發愁,禮砸在手裡,送不出去,搭不上這層關係,哪裡會吝嗇那一點壽禮。

故而,一整個白日,江晚芙等幾個小輩,就都在正廳,陪著老夫人見客,幾乎沒一刻鐘消停的。

直到晚宴的時辰將近,絡繹不絕的客人才漸漸消停了,嬤嬤麵含笑意進門,屈膝道,“老夫人,二老爺、三老爺並世子與幾位郎君們一道過來了,還有謝三郎君,說是來給您拜壽。”

陸老夫人當即道,“快請進來。”

話落,婆子卷起厚重棉簾,一行人魚貫而入,陸二爺和陸三爺兄弟打頭,陸則緊隨其後,謝三郎和陸致三個兄弟,則略退半步,跟著入內。

隨著這群人的入內,原本寬敞的正廳,頓時顯得有些局促起來。

陸二爺倒是朗聲一笑,拱手道,“兒子恭賀母親壽辰……”

說罷,撩起袍子,帶頭跪了下去,陸則等人,亦跟隨長輩的動作,就連謝三郎,都入鄉隨俗,跟著一起跪了。

這禮,自然隻有陸老夫人一人受得,江晚芙等幾個晚輩,還有作陪的莊氏、趙氏等人,都早在幾人跪下之前,就站了起來,退到了一邊。

似陸老夫人這個地位的,在她心裡,什麼金銀珠寶,翡翠玉石,都比不過一家和睦、兒孫滿堂,聞言自是滿臉笑意,一疊聲叫幾人起來。

起來後,也不落座了,陸老夫人直接道,“也到家宴的時辰了,既然都到了,索性一起過去。”

說罷,看了眼莊氏。

莊氏自是點頭,笑吟吟道,“都安排好了,擎等著老壽星開口呢。”

陸老夫人自是被逗笑了,領頭朝前走去,眾人跟上,很快到了家宴處。

莊氏主持中饋多年,自是行事妥帖,一場壽宴也叫她辦得十分有排場。眾人入座,江晚芙則被安排挨著陸書瑜一起,表姐妹二人一貫關係好,坐在一處,倒也能說說話。

而那頭的陸二爺等人,已經開始給老夫人敬酒了。

酒過三輪,眼看著陸二爺有幾分醉意了,陸老夫人朝莊氏使了個眼色,莊氏便明白了,笑吟吟起身,朝回家給祖母賀壽的陸大娘子陸書琇道,“阿琇,你難得回來,去陪你幾個妹妹們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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