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硬著頭皮、忍著惡心繼續嫁,要麼就輕描淡寫把這事蓋過去,反正連定親禮都沒行,不過是兩家長輩口頭一說,況且,知道的人也不多。
真鬨起來,對誰都不好。
江晚芙見幾人都不作聲了,微微鬆了口氣,她就怕幾人鬨起來,非要討個什麼公道。她也緩了語氣,麵色柔和下來,低聲道,“彆哭,也彆鬨,我們怎麼來的,就怎麼走,彆落人口舌。今晚在我這裡,你們哭也好,委屈也好,生氣也好,都行。出了這個門,便不許露出分毫。”
說罷,她看向惠娘,柔聲道,“惠娘,你替我看著,好不好?”
惠娘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她方才隻是生氣過了頭,如今冷靜下來,自然明白,自家娘子的做法,才是最妥當的。她一把擦了淚,跪了下來,道,“是,奴婢領命。”
江晚芙這時候才是真正鬆了口氣,身子一下子乏了下來,看菱枝抱著元寶出去喂食了,便洗漱了一番,躺上了榻,閉上眼。
她累得厲害,幾乎是一合眼,就沉沉睡了過去。
隔日起來,惠娘幾個果然恢複了平日的做派,丁點兒都看不出昨晚發生了什麼。
江晚芙這才徹底安了心,原本還琢磨著要不要去福安堂請安,結果陸老夫人大抵是怕她難做,第二日就稱病了,發了話,不許眾人去請安。
江晚芙索性窩在福安堂裡,揣著她那隻被取名“元寶”的黑團子,成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逗貓,外頭傳什麼,都入不了她的耳朵。
就這樣過了小半個月,天也漸漸冷下來了,江晚芙正在屋裡剝烤板栗吃,惠娘坐著陪她,便說起了林若柳。
林若柳昨日進門了,很簡陋,連酒都沒擺一桌,隻一頂轎子就抬進了明思堂。不過,一個姨娘,倒也談不上什麼排場。
惠娘說起時,頗為解氣,道,“隻她舅舅一人來了,舅母都沒露麵,估計也是丟不起這個人。”
江晚芙倒是神色淡淡,事不關己聽了一耳朵,開始催惠娘收拾行李了,打算過幾日,就回蘇州去了。
話剛說完,卻見纖雲進來,福身道,“娘子,陸娘子過來了。”
江晚芙一怔,放下板栗,倒是點了頭,“請她過來吧。”
自從那一晚後,她閉門不出,陸書瑜也不曾來,還以為小娘子忍得住呢,結果還是過來了。
片刻,陸書瑜便進來了,倒是沒哭,期期艾艾喊了句,“表姐——”
江晚芙拉著她坐下,示意纖雲去端茶,將剝好的板栗肉遞過去,輕輕笑著道,“嘗嘗?”
陸書瑜接過去,咬了口,還沒嘗出什麼味兒,眼淚先吧啦吧啦掉下來了,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江晚芙被她這眼淚弄得猝不及防,隻得柔聲哄她,“哭什麼呀?不哭了,眼睛都腫了……”
她溫溫柔柔地哄,陸書瑜倒哭得更厲害了,一抽一抽的,抱著她,結結巴巴道,“表……表姐,祖母、說……說,你要走……”
說起來,離開京城,她最不舍得,就是陸書瑜了。小娘子一門心思把她當姐姐,性子單純赤忱,又沒有半分驕縱,委實是個極好的妹妹。
江晚芙哄道,“我以後會來看你的,又不是不來京城了。我不是與你說過,我有個弟弟,讀書挺厲害的,日後說不定要來京城考試的,到時候,我自是要跟著來的。”
陸書瑜哭得一噎,小聲道,“你彆、騙我。”
江晚芙失笑,“我何時騙過你了?”
陸書瑜紅著眼,乖乖搖頭,道,“沒有。”
表姐從來沒騙過她,但她也知道,表姐之所以要走,是因為大哥要納林表姐。
她討厭死了大哥和林若柳了,表姐這麼好,這麼溫柔,大哥為什麼要喜歡林若柳?
陸書瑜氣得不行,但她口拙,說不出什麼話,憋了半天,隻擠出一句,“表姐,我隻、和你好。我、我不理、她!”
她再也不會理林若柳了,也不會喊她表姐了!
江晚芙見小娘子這幅義憤填膺的模樣,心裡自是一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自己來京城這一趟,倒也不算白來。她輕輕一笑,道,“你今日不來,我也是要去尋你的。下個月是你的生辰,我給你備了生辰禮的,今日就給你,好不好?”
陸書瑜眼眶一紅,頓時又要哭了。
江晚芙委實怕她哭,趕忙起身取了過來,遞過去,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是一盒子香膏,是江晚芙自己做的。以往陸書瑜抱著她,總愛說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一個勁兒地聞,江晚芙就把帶來的香膏,全都留給了陸書瑜。
她抿唇笑了笑,溫柔道,“不值錢的,阿瑜不要嫌棄。”
陸書瑜哪裡會嫌棄,抱著不撒手,想到自己生辰時,表姐來不來了,就很難過,心裡忽然冒出個想法,小聲道,“表姐,明天、你來、陪我、過生辰,好不好?”
江晚芙一遲疑,卻見陸書瑜立馬道,“就、就我們!”
說著,伸出兩個手指,小聲道,“兩個。”
江晚芙見她這幅模樣,覺得也不是那麼要緊,就當臨走前滿足小娘子的心願了,到底是點頭應了,“好。”
陸書瑜這下高興了,也不哭了,立刻站起來,說要回去準備生辰宴,興衝衝就那麼走了。
是夜,立雪堂裡。
陸則垂眼,聽罷綠竹的話,伸手輕叩書案,“知道了。”
綠竹聞言,退了下去,關門的時候,抬眼瞥見自家世子的眼神,忽然有點替綠錦堂那位江娘子害怕,但這到底不是她能管的,很快低下頭,將門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