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暫的尷尬和漠視,足以叫江父一陣尷尬,很是沒臉了。
江父鬨了個沒臉,偏偏又不敢如何陸則,隻得勉強笑了笑,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接下來,倒是沒出什麼亂子,楊氏在外人麵前,一貫是一副慈母模樣,關切問候的話,更是信手拈來,開口閉口“我們家大娘子”,活似江晚芙是她親生一般,分毫看不出是個繼母。
江晚芙也習慣了繼母這般做派,隻抿唇含笑,頷首應承,偶爾開口幾句,一副孝順女兒的模樣。
寒暄過後,幾人上了馬車,至於行李,自有下人搬運,倒無需他們等在這裡。
若隻有江晚芙一人,自是可以借住在國公府,但如今江家全家人都來了,以江父要臉麵的脾氣,自是不肯住在國公府。好在江晚芙也早有準備,順勢提起先前將陳叔典的宅子,江父聞言,自然發了話,說去那處落腳。
不多時,馬車就到了府邸,因剛典下不久,陳管事也隻匆匆布置了一番,自然不能與國公府相提並論,但勝在位置不錯,四周也算得清靜。
當初打算買這宅子的時候,江晚芙沒想過,自己會真的嫁進國公府,原是給阿弟日後來京赴考所準備的。到了如今,卻是成了江家一家人落腳的地方,隻怕再過些時日,她還要從這裡出嫁。
進了府邸,還要安頓布置,陸則知道自己若是在,隻怕江家人都要束手束腳,他一貫自在隨性,卻也難得體貼了一回,看了眼一旁乖乖站著的小娘子,朝江父開口告辭。
江父有些怵他,自然巴不得他趕緊走,當即道,“賢侄若有要務,隻管去忙便是。還請稟老國公夫人一聲,江某明日必親自登門拜訪。”
陸則“嗯”了一聲,淡淡應下,順勢轉過臉,目光先落在江晚芙的麵上,隻見小娘子抿著唇,規規矩矩微微低著頭,手搭著身前,乖順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惜,想到今日江父那樣待她,又倏地心裡一軟。
沒直接走開,徑直走過去幾步。
瞥見熟悉的大麾一角,江晚芙微微仰臉,望著麵前的郎君。
陸則麵色和緩,溫聲開口,“表妹若有什麼事,就叫人去府上尋我。”
江晚芙一怔,見一旁父親繼母阿弟,都朝她看了過來,麵上不自覺一熱,原本直視著陸則的眼神,也不自覺一點點挪開,聲音也軟了下去,“嗯。”
陸則頷首,這才轉身離去。
他一走,正廳裡原本緊繃著的氣氛,似乎鬆了下來,楊氏開口,喚她帶來的婆子去布置房間、拾掇行李什麼的,這種庶務,江父自然不會管,開口讓管事去給他在京城的同僚遞帖子,說要出門訪友。
江晚芙自然不會管長輩們的事,也輪不到她來管,隻叫了阿弟,去了她的小院,姐弟倆許久未見,自然有許多話,且方才那場合,有些話也不好開口。
坐下後,惠娘端了茶水進來,很快退了出去,將門掩上了。
江晚芙這才有時間細細打量阿弟的模樣,看著看著,眼睛有點濕了,江容庭原乖乖坐著,任由長姐打量,見長姐眼睛紅了,卻是立即慌了,慌張開口。
“阿姐,你彆……彆哭啊……我沒惹事,真的,我聽你的話,你不在,我也聽話的。夫人送來的丫鬟,我一個都沒碰,也沒讓她們近身伺候。在書院的時候,也尊師重道,沒有不務正業。我也沒和父親頂嘴,外人麵前,我從沒說過父親一句不是,你說的話,我都記著呢……真的,阿姐……”
江容庭說著,隻恨自己嘴笨,茶也顧不上喝了,半蹲著身子,緊緊握著自家阿姐的手,小心翼翼道,“真的,阿姐,你要是不信,我喊雲岩進來,你親自問他,好不好?”
說著,真站了起來,打算去喊自己的書童進來。
江晚芙見狀,拉住他,擦了擦眼淚,道,“阿姐不是不信你。”
江容庭聽了這話,卻沒鬆氣,反而越發小心翼翼了,他就隻有這麼一個姐姐,阿娘不在了,他要護著姐姐一輩子的,不能叫她哭的。
江晚芙擦了淚,情緒也平靜下來,拉著阿弟起來,上上下下打量他,柔聲道,“阿庭長高了。”
她從蘇州離開的時候,阿弟仿佛還沒有這麼高的,不過過了幾個月,像是抽條了一樣。今日兩人站在一起,江晚芙才驚覺,阿弟都比她高了。
江容庭一笑,雖還是小少年,可已經依稀看得出日後的風采了,姐弟倆的樣貌都肖似母親,不過江晚芙偏柔美,江容庭的五官雅致一些,尤其是眉毛,向上斜挑,添了幾分少年英氣。
他笑著道,“我隻恨自己長得還不夠高。”
他要是能長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就能早點護著阿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