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坐起來,掩唇小小打了個哈欠,見陸則看過來了,便擺出一副端莊賢惠的妻子模樣,輕聲道,“夫君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讓丫鬟喊我?”
她自以為自己挺賢惠的,豈料落在陸則眼裡,就是鬢發蹭得亂糟糟,白皙麵頰睡得紅紅的,眼眸濕漉漉的,還殘留著幾分睡意,怎麼看,都和端莊賢惠這四個字,扯不上半點關係,但討人喜歡,倒是有幾分的。
陸則放下書,順手倒了茶,起身遞過去,“沒多久。祭祖還早。”
他說話一向言簡意賅,江晚芙多多少少有點習慣了,立刻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是說他沒等很久,見祭祖的時間尚早,想讓她多睡會兒,便沒叫丫鬟喊她起來。
至於陸則是不是這個意思,江晚芙覺得,兩人暫時還沒親近到那個地步,也不好開口問,隻當他就是這麼想了。
心裡想著,江晚芙麵上露出討喜的笑容,抿抿唇,抬眼望著男人,笑眯眯道,“多謝夫君。”
說罷,接過茶盞,捧在手裡,小口喝著,待整個人醒過來了,才喚了聲惠娘,起身去換祭祖的裙衫。
換好祭祖的裙衫,夫妻倆冒著大雪,到了宗祠。踏進去,略等了片刻,人就都到了。
說是祭祖,其實也就是家中納了新婦,要在宗譜上添上新婦的名字。
一番磕頭祭祖過後,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便取出那本所在匣龕中的宗譜,暗黃封皮,大約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紙頁略有些發黃。
小心掀開幾頁,筆尖沾墨,小心在“次子(嫡)陸則”一行後,添上一行小字。
“妻陸江氏”
日後若是二人生兒育女,待到年末祭祖時,則還要在下麵添上兒女的名字,若有格外出息的,還能多添幾行描述,譬如陸則就有,何時被封為世子,日後大約還有何時襲承爵位等等。
江晚芙看著那行小字,驀地有些感慨,感覺世事難料,她初到國公府時,戰戰兢兢,生怕行差踏錯,給自己惹了災禍,哪裡會想到,自己居然有一日,會被寫進陸家的宗譜裡,還是以這種方式。
現如今想起那些事,不禁覺得,好似已經過去很久了。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墨跡乾了,族老小心翼翼合上宗譜,放回那匣龕之中,又用兩把鑰匙,同時插入那匣龕側麵的四方雲紋銅鎖之中,一鑰匙插入鎖孔“吉”字的下半個“口”,另一鑰匙插入上半個“十”中的橫,同時擰動,銅鎖才恢複原樣。
取出鑰匙後,一把由族老收起,另一把,則被交給了永嘉公主。
似陸家這種大族,族譜是極重要的物件,旁人彆說動,就是看一看,都是不允許的。這匣龕一年也就開那麼幾回,兩把鑰匙,一把由陸氏一族的族長,也就是江晚芙的公爹,如今的衛國公保管。另一把,則由德高望重的族老保管。
因衛國公不在家裡,他的鑰匙便在永嘉公主手中,如今自然物歸原主,遞還給了她。
那匣龕合上,祭祖一事,便算忙活完了,眾人退出祠堂,祠堂大門也隨之合上。
再看屋外,雪還沒停,時辰倒還早,陸老夫人發話,道,“今日天氣不好,你們自去歇息吧。”
眾人道是,陸陸續續在曲廊散去,江晚芙原本還在想,新婦總是要立規矩的,豈料婆母永嘉公主壓根沒這個意思,隻擺擺手道,“你有這個心便好了。我習慣清靜,你若得閒,過來坐坐也行,彆的就不必了。”
江晚芙一愣,忙福身謝過婆母,等永嘉公主走遠,夫妻二人才回了立雪堂。
進了屋,正好是用晚膳的時辰,下人進進出出送膳,江晚芙則抬手,替陸則脫了大氅,一邊遞給惠娘,一邊低聲問,“夫君,母親那裡——”
陸則正垂眼看她,見小娘子小心翼翼望著他,開口道,“無妨,母親一貫是這般性子。你若有空,替我去陪陪母親,父親不在府裡,她一人難免覺得無趣。”
江晚芙應下,感覺自己的新婦生涯,似乎不是很難。除了床事上遇到了不順,也許還要磨合外,老夫人和善,婆母寬厚,夫君陸則待她也溫和,雖生性冷淡,但也是護著她的。
她也沒什麼閨中密友,唯一一個陸書瑜,還沒出嫁,自是不知旁人做了新婦是如何的,但她感覺,自己倒不算吃力的。
她一貫是容易知足的人,更不在意陸則性子裡的那點冷淡,抿唇朝男人一笑,露出兩個甜甜梨渦,歡喜道,“這些日子有些忙,待閒下來了,我親自下廚,夫君嘗嘗我的手藝。蘇州菜偏甜,興許不合夫君的口味,但夫君隻當嘗嘗鮮,好不好?”
小娘子仰著臉,輕聲說著話,麵上笑吟吟的,眉眼彎彎,眸色明亮,更兼肌膚細膩,陸則比她高許多,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輕而易舉便瞥見小娘子衣領下那殘留的紅痕,猶如桃花似的。
小娘子這身皮肉,他是親過碰過的,嫩得仿佛能掐出汁水般,嬌氣得厲害。
若正經下廚,被油燙了,被火炙了,定是要疼得淚眼汪汪的。
但見小娘子這般眼巴巴望著他,等著他點頭,陸則倒沒拒絕,頷首應下。
“在一旁吩咐,讓下人做便是。”
哪有這樣做菜的,動口不動手,那還叫什麼親自下廚?但江晚芙嘴上倒不頂嘴,隻乖乖應下,“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