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子凶險,能有一半把握,已經算是劉媼技高人膽大了,換了彆人,早就想拔腿跑路了。
江晚芙垂下眼,很快抬眼,視線和朝她望過來周夫人對上,短短一瞬,江晚芙開口,“周夫人覺得呢?”
周夫人緊張得手心出了汗,她張了張口,乾巴巴道,“我……我一向視阿琇為親女兒,但——”
江晚芙已經有心理準備,聽到那個“但”字時候,心裡毫無波瀾,她手腕抬起落下,玉鐲磕在桌麵上,發出叮當聲音,站在角落裡仆婦,頓時一擁而上,隻是一瞬,製住周家丫鬟和仆婦。
“你這是做什麼!”周夫人又驚又懼,驚訝看向江晚芙,質問道。她絕沒有想到,陸家這個年輕世子夫人,居然敢在周家動手?
可她環顧四周,發現門被緊緊關著,她仆婦丫鬟,都被牢牢按住,內間門,也被江晚芙帶來仆婦,看守住了。周夫人像是被什麼掐住了嗓子,聲音一下子沒了。
江晚芙起身,仍然是溫聲細語,“我明白夫人意思,夫人待阿琇如親女,自然是要保大。待阿琇平安無事,我回去之後,定將周夫人一番慈愛之心,一字不差告知祖母和二嬸。阿琇能嫁到周家,是她福氣。”
說罷,她看了眼被嚇住了劉媼,朝她點頭,定聲說了兩個字,“保大。”
劉媼臉都嚇白了,看了眼被製住、不敢吭聲周夫人,再看了眼站在正中間,神情鄭重江晚芙,磕磕巴巴應了一聲,都不知道自己胡亂說了點什麼,很快推門進了內間。
門一打開,一股濃重鐵鏽味,便湧了出來。江晚芙沒再理會被製住周夫人,不顧惠娘阻攔,徑直踏進內間。
她一進去,入目便是一盆盆血水,她看向床榻上陸書琇,她是生得很美,江晚芙初次見她時,便這樣覺得,她是真正世家娘子,端莊大氣,溫柔典雅,她那個時候,絕沒有想到,會看見她這幅狼狽、孱弱樣子。
陸書琇呼吸微弱,她看見了她,極其虛弱地喊了她一聲,“二嫂……”
江晚芙走過去,握住她手,“嗯,我在。”
陸書琇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忽臉色一白,牢牢抓住她手,“孩子……孩子是不是……”
江晚芙用力回握著她冰冷手,開口道,“你聽我說,你情況……不太好,你拖了太久,快力竭了,胎兒胎位又不正,如果你堅持要生,會很吃力。接生婆說,隻能保你,或者保孩子。我受祖母和二嬸托付而來,二叔也在府外,等著你平安消息。對我們來說,你比孩子更重要,所以我選了保大。”
陸書琇聽著,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她看著自己鼓得高高肚子,神情痛苦而掙紮。她嬤嬤,正小心托著胎兒那雙小腳,也忍不住掉了淚,低頭擦淚時候,卻發現,胎兒出來了些。
她驚地出聲,“又出來了一點!孩子!”
江晚芙也循聲看過去,她看到那雙嬰孩小腳和腿,胎兒大半個身子,已經出來。剛剛痛苦之下,陸書琇用力,將那孩子推出來了一些。
劉媼上前,看了眼那孩子,有些驚訝,她剛才進來時候,孩子都隻出了一雙腳,現在卻出來大半個身子了。這種情況下,其實不是不能冒險試一試。
但試一試,卻終究是冒險。
江晚芙一直盯著劉媼,觀她神色,直接道,“你不必隱瞞,實話實說。”
劉媼艱難開口,“孩子已經出來一大半了,少夫人肚子裡第二個,我摸過,個子比這個小。要是第一個能順利出來,第二個不是問題。但就怕孩子沒出來,少夫人先力竭了。”
一旦力竭,孩子沒救,大人也會血崩。全看天意……
陸書琇聽了這話,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江晚芙手,“讓我試試,我想試一試,二嫂……我想救救孩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力,但沒有江晚芙點頭,劉媼不敢指點陸書琇如何用力。
耳邊是陸書琇苦苦哀求聲,眼前是陸書琇堅定神色。不知為什麼,江晚芙仿佛感同身受,她感覺到了陸書琇保住孩子強烈執念。
她甚至覺得,某一個時刻,她成了陸書琇,她那麼期盼孩子能夠平安降生。
她看了一眼那嬰兒帶著點血水腳丫子,沒有時間再去思考了,艱難點了頭,“好。”
她一個好字,劉媼立即上前,教陸書琇怎麼用力,呼氣、吸氣,用力、放鬆,在陸書琇將近嘶啞吼叫裡,伴著嬤嬤那一句句“娘子您彆放棄”、“老爺就在門口等著”“您千萬彆閉眼睛”……
一縷金光,穿破壓壓雲層,溫柔地照拂在大地上、窗戶上、地麵上。
一聲嬰兒啼哭聲,響亮而有力,伴著那一縷金光,在內間震蕩開來。接著,是第二聲,和哥哥相比,弟弟聲音,則有些虛弱,但仍然很給麵子地嚎了幾嗓子。
終於,經曆千難萬險之後,母子平安。
平安這兩個字,實在是天底下最好兩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