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潛意識裡,他逃避去問這些,自我安慰著,他與永嘉都是寡言內斂的性子,何必去問。他們有一個兒子,將繼承陸家,而永嘉也多年守在明嘉堂裡,他每年從邊關回來,都能見到她,這就足夠了。
但可能人終究貪心,自欺欺人可以一時,卻不能一世。
他踏進明嘉堂的時候,都沒想過這些,隻想著如何與永嘉開口,告訴她,自己要提前離府。但他說完後,她那樣平靜地吩咐下人替他收拾行李,他腦子裡的那根弦,卻一下子斷了。
白日裡,隨從來說,找到多年前那家燒餅鋪子,他過去後,那對夫妻幾經換了地方,竟還記得他。
過了二十餘年,夫妻仍然操著舊業,做著燒餅。男人力大些,在一旁擀麵做餅,婦人則圍著圍裙,招呼著客人,和從前一般無二。
婦人悄悄打量了他幾眼,小心翼翼地問,“大人是不是之前光顧過小店?”
他點頭,那婦人便如打開了話匣子一般,說起了舊事,“……這樣多年了,我們這小鋪子都換了好幾個地方了,沒想到還能看見大人。當年,我們夫妻倆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全部身家都投進鋪子了,開張第一日,左等右等沒客,左右的食肆卻全是人,我那時也年輕,臉嫩嘴笨,也不敢招呼客人,還是夫人見我可憐,才光顧了我家。說起來,您與夫人,是第一個光顧我們的客人……”
婦人話多,絮絮叨叨說著,她家男人倒是老實巴交,站在一邊,憨厚望著自家妻子,隨她使喚吩咐。
陸勤站在食肆前,亂七八糟想了很多,他想起最初嫁給他的永嘉。
兩人新婚,他也不急著去宣同,又未在京城任職,閒著無事,他便每日帶她出來玩,她起初還有些不自在,玩了幾日,很快便放開了。見燒餅鋪子冷清,便拉著他進來。他坐在一邊,看她眉眼含笑,沒有一點兒公主架子,同賣餅婦人說著話,問她從何處來,家裡多少人……
那個時候,她也從不喊他國公爺,“陸勤、陸勤”地叫著,吃不下了,便塞給他,眼巴巴一句,“陸勤,很好吃的,你嘗嘗……”
他好歹也是衛國公府世子,雖不比公主尊貴,但何時吃過旁人吃剩下的吃食,偏她遞來的,他想也沒想,就接過去了,三兩口吃完,還要回她一句,“是好吃。”
永嘉便笑,眼睛亮亮地,眼裡像是盛滿了星星一樣,望著他,“那我們帶些回去給祖父和母親。不過祖父那裡,我不敢去的,你去送,好不好?”
他自然點頭,答應道,“好。”
其實,一個人喜歡你,和不喜歡你,差彆實在太明顯。自欺欺人這麼多年,陸勤都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可笑。
……
誰都沒說話,屋裡徹底安靜下來,永嘉輕輕垂下眼睛,她心裡覺得很煩悶,她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都相安無事過來了,陸勤忽然要問這些?
她以為,他們彼此心知肚明才是……
都這麼多年了,有問的必要嗎?都這個時候了,說這些有意義嗎?永嘉心裡湧上一股悲涼和怒氣,忽然不想再忍下去了,她閉了閉眼,轉過身,抬眼,直視陸勤,頂著他極具壓迫的視線開口。
“我是什麼,國公爺心裡最清楚,不是嗎?我是長公主,也是你的妻子。陸勤,其實你我心知肚明,不是麼?在你心裡,我不是第一位,在我心裡,你亦不曾是過。你放不下你的國公府,我舍不下我的母家,便這樣彼此相安無事,稀裡糊塗過下去算了,何必再去說這些。”
“你非要問,那我就告訴你。從頭到尾,就隻是一場交易罷了。”
她下嫁陸家,緩和國公府與皇室之間緊張的關係;她允許身為駙馬的他,納妾生子;她規規矩矩地扮演一個不攬權、不管事的國公夫人,做他陸勤體麵的妻子;作為交換,他允許她平安生下孩子,立他們的孩子為世子,讓她完成身為一個公主,應承擔的責任和使命。
這就是他們之間全部的關係。
“陸勤,你總不會以為,”永嘉神色冷淡地說著,頓了頓,抬起眼,才用一種隨意嘲弄的語氣,說出下一句話,“我愛你吧?”
“那我未免也太可笑了……”
她要是傻傻地愛上他,那真的就太可笑了。豈止是可笑,簡直是自甘下賤,毫無尊嚴。所以,她當然不會愛他,她怎麼可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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