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點頭。阿芙自不必說,她看了她一年多了,性子最是好,溫柔又不全然軟弱,行事有分寸。至於新進門的裴氏,她看了這幾日,也是個好的,性情平和,也沒什麼才女的傲氣,裴家果真是會養女兒的。
因著婚事,兄弟倆其實心裡,總歸還是有些不快的。不過妯娌兩個處得好,她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日子久了,自然不惦記以前那點事情了。
陸老夫人起身,嬤嬤忙上前扶她,便聽她道,“你去問問,白媽媽還有幾日到。”
嬤嬤趕忙應下,“哎……”
……
而江晚芙這頭,則同裴氏並肩出了側廳,走到廡廊下,碰見還沒走的莊氏。
裴氏忙打招呼,“二嬸。”
莊氏也點點頭,她隱秘地看了一眼走在一處的妯娌二人,似乎想說什麼,但卻欲言又止了。
江晚芙自然發現她有些不自在,但也沒多想,隻以為她還是為了先前的事情,覺得不好意思。那個時候,因為中饋的原因,她同二嬸其實鬨得不太愉快,她倒是沒什麼,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但莊氏似乎很過意不去,尤其是經了陸書琇難產一事後,更是見了她,就擺出一副對不住她的樣子。
看得江晚芙實在深感壓力。她主動開口,“二嬸可是有什麼吩咐?”
莊氏忙搖頭,“沒什麼,沒什麼……”
裴氏看得不解,但也沒多嘴問什麼,幾人走到月門口,就分成了兩撥,莊氏朝二房走,妯娌則朝立雪堂去。
莊氏看妯娌二人走進立雪堂,不自覺揪緊了帕子,一顆心跟著提了起來。
人果然是不能乾壞事的。她這輩子,真正主動去害彆人,其實也就那麼幾回。
第一回是容菱,她雖沒真的動手,卻連藥都準備好了,隻差一點,她就要殺了容菱。陸誠懷疑她,她傷心透頂,卻從來不敢解釋什麼,正是因為,她真的動過心思,她要是沒動過殺人的心,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說,但她動過,哪怕沒動手,也沒了替自己伸冤的底氣。
她想害人,結果害了自己大半輩子,鬨得夫妻離心,枕邊人視她如洪水猛獸。
第二回,就是江晚芙。她其實不是想害她,她隻是想奪回管家的權力。她找人把那些半真半假的話,透給林若柳,以林若柳那樣瘋瘋癲癲的性子,遲早有一日會禍從口出,到那個時候,一個和大伯子有染的世子夫人,如何還能穩穩當當地管家?但她真的沒想過,林若柳竟瘋到那個程度,縱火殺人,幸而沒鬨出人命。
但人真是不能害人的,報應來得那麼快。
她發印子錢,害得彆人家女兒跳井,報應轉頭就找上她了,阿琇難產,她卻癱在床上,動彈不得。最後還是曾經被她害過的江晚芙,去了周家,硬生生把阿琇救了回來,保她們母子平安。
她是真的怕了,為了一雙兒女,她再也不去害人了,吃齋念經、恕罪祈福,她都願意做。
但以後不害人,以前做過的事情,卻不是能那麼輕易掩過去的,她想殺容菱,隻是想一想,過了十幾年,陸誠才終於說出心裡話,傷得她體無完膚。她把那些消息,傳給林若柳,雖然林若柳已經被送到莊子上,至死都不可能放出來了,但她不確定,那些話有沒有從林若柳口中傳出來,被人信以為真。
陸致、明思堂的丫鬟仆婦……這就像埋下去的雷,她怕有一日,忽然就炸開了。
她戰戰兢兢,很想提醒江晚芙,但一旦說出口,就意味著她要把自己做的那些齷齪事,一一道出,陸老夫人一定會為此休了她。
為了一己之私,想要陷害侄媳婦,還要鬨得陸家兄弟鬩牆,這無異於碰了老夫人的逆鱗,更是碰了陸家的逆鱗,老夫人再寬容,也容不下她的。
莊氏心裡糾結成了一團,強逼著自己不要慌,都過了這樣久了,還沒動靜,可能林若柳真的誰都沒說的。她不該自己嚇自己……
如此安慰著,莊氏的心,才沉下去了些,等回到二房,兒子陸運過來看她,說起閒話,“我今日去見同窗,回來路上碰見妹夫了,他說小外甥會翻身了,我原想去看看妹妹,不過天色不早,便約了改日再去……”
莊氏聽著兒子的聲音,仿佛逆水之人,找到依靠一般,牢牢握住兒子的手。
陸運察覺母親的手冰冷,皺了皺眉,替她揉搓著雙手,他很想問,是不是父親又為了姨娘的事,同您爭執了,但話到嘴邊,卻又忍了回去,母親一貫不許他們管大人的事情,說晚輩不許言長輩對錯,便握著母親的手,道,“我近日得了些上好的峨眉雪芽,等會兒叫人給母親送來,母親嘗嘗喜不喜歡……”
莊氏緩過勁兒來,心中覺得熨帖不已,“你自己留著就是,我這裡什麼好東西沒有。你二嫂做事最是公正,有什麼好東西,從來都叫中公分於各房的。你若得了好茶,倒不如給你二哥送些去,你今年不是要入朝了,跟你二哥取取經。都是自家兄弟,合該親近些。”
陸運頷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