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1 / 2)

雲鬢楚腰 白鹿謂霜 13649 字 7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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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惠娘就帶著丫鬟,把補品送去了,回來跟江晚芙回話, 說, “大少夫人像是有些孕吐, 是她身邊, 一個姓高的嬤嬤,出來接待奴婢的。還傳了大少夫人的話,說等好些了, 再來謝您。”

江晚芙也就是一聽, 東西送出去就行了。妯娌之間, 能和睦相處就可以了,真要處成什麼姐妹,這要看緣分,她倒並不強求什麼。

她點點頭, 開始叫仆婦把帳子撤了, 快入夏了,原來的帳子就顯得有點厚重了, 拆下來, 換了蔥綠繡蘭草蟋蟀圖的紗帳,帳鉤也換了套竹製的, 四角懸了驅蟲的香囊, 沒要有掛流蘇的, 這麼一換,看上去就涼爽多了, 一下子就有夏天的感覺了。

既是換了帳子, 江晚芙索性把屋裡其它布置一起張羅了, 仆婦們進進出出,忙得不可開交,忙了一上午,總算把忙完了。江晚芙滿意看了圈屋裡的擺設,菱枝跑進來,興衝衝的,指著庭院裡的葡萄架,跟她說,“奴婢剛剛看見,院裡的葡萄藤結果了。”

江晚芙出去看,果然是結了一小串,和她平日裡見到的不大一樣,果子很小,一簇簇的小珠子,藏在葉子裡,又還是青的,不仔細看,還真發覺不了。

“等結好了果,到時候跟你們每人分一串。”江晚芙看得心情很好,笑眯眯地道。

惠娘是紅著眼睛進來,江晚芙都還沒發現什麼端倪,還指著那小串不起眼的葡萄,給惠娘看。惠娘也顧不得看,眼睛是紅的,臉上卻是笑著的,道,“……小郎君來了呢……”

江晚芙還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惠娘說的小郎君是誰,等看到被引進來的江容庭,才反應過來,江容庭卻已經疾步上前,笑眯眯喊了聲。

“阿姐。”

江晚芙聽了這一聲阿姐,差點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趕忙拉著江容庭進屋,惠娘都不用她吩咐,自己便去泡茶了。進了屋,江晚芙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番,“……長高了,也瘦了些。”說著,又忍不住埋怨,“怎麼不說一聲,我也好去接你。”

江容庭倒是很配合,由著長姐看。麵上露出溫和的笑,雖還有些稚嫩,但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他不急不緩答著長姐的話,“……正是抽條的年紀呢,我平日裡也沒少吃的,一日三頓都不落的,阿姐彆不信,我把雲岩叫過來,讓你問話可好?”

雲岩是江容庭的書童,也是惠娘跟陳管事的兒子,一直跟在江容庭身邊伺候筆墨。

“至於沒提前說,”江容庭倒是摸了摸鼻子,“是我叫姐夫先不跟你說的,我是坐船過來的,姐夫給我的信裡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我也覺得是,以往隻是閉門造車,埋頭苦讀,連柴米油鹽什麼價,我都是一問三不知。這回我一路過來,也不趕路,船開了就走,船停了就下船去,看賣魚的老叟,替人洗衣的老婦,碼頭扛包的男人……以前看書裡說天下蒼生,隻覺得很大,現在才知道,什麼是蒼生。”

江容庭說這話時,臉上有著悲憫的神情。江晚芙認真聽著,忍不住想,阿弟真的是長大了……她再也不好像以前那樣,把他當孩子看了。

惠娘泡了茶進來,江晚芙就不叫她伺候了,放她去跟兒子雲岩說話。

惠娘自然是高興,當娘的哪有願意跟兒子分開的,但他們一家都是江家家仆,老太太和先夫人,對他們一家是有恩的,且兒子跟在小郎君身邊,吃穿不愁不說,小郎君又是念舊的人,往後肯定要重用他的。

惠娘高高興興應下,換了菱枝跟纖雲來伺候,她抹了眼淚,就退出去了。

纖雲和菱枝也是從在江家起,就伺候江晚芙的,對江容庭也是十分熟悉,歡歡喜喜朝他福身見禮。那時在江家,她們可是都把小郎君當救命稻草的,娘子再厲害,也是閨閣女子,既不能出去做生意,也不能科舉入仕,連婚事都要長輩做主,可小郎君不一樣,他跟娘子是嫡親的姐弟,往後是能給娘子撐門麵的人。

江容庭也跟纖雲和菱枝打了招呼,還給她們一人一盒香粉,道,“船途經濟南府的時候,我下船看見個賣香粉的老媼,覺得還不錯,就買了。雲岩那裡還有些,兩位姐姐替我給其他人分一分。”

纖雲恭敬含笑應下,兩人又屈膝謝過江容庭。

姐弟倆也沒怎麼敘舊,短短說了一會兒話,江晚芙就帶上弟弟,去拜見老太太了。陸老夫人倒是還記得江容庭,她人雖年紀大了,記性卻還很不錯,想起那會兒阿芙還沒進門的時候,她這弟弟跟著父母來府裡,小小年紀,便既規矩又機靈,不比世家郎君差什麼。

旁邊嬤嬤還提醒她,道,“先前世子爺說,咱們二少夫人的弟弟考府試得了案首的,就是這個吧?”

“可不是麽,”陸老夫人點頭,叫了江容庭到身邊來,喊他坐下,待他如自家後輩一般,同他道家常。

江容庭雖年紀小,可言談舉止,都很得體。大抵老人家都喜歡俊秀的小郎君,且還是念書厲害、懂事知禮的。

聽到江容庭要去江宅住,陸老夫人自然是不答應的,道,“哪有叫你一個孩子,自己出去住的?就是你阿姐答應,我也不點頭的。”說著,點了身邊的嬤嬤,道,“你帶人去拾掇個院子出來,丫鬟從院裡挑,選規矩好的、手腳利索的……”

嬤嬤也點頭應下,江晚芙攔都攔不住,隻好替自家弟弟謝過老太太,“那孫媳替庭哥兒謝過祖母了。”

陸老夫人笑嗬嗬,“你叫我一聲祖母,還言什麼謝,不平白生分了去?”

等到傍晚的時候,陸老夫人還特意在福安堂設宴,連陸二爺幾個都喊來了,說要給江容庭接風洗塵,江晚芙自然是覺得有些興師動眾,阿弟一個晚輩,她自己在立雪堂擺個小宴,也就算了,怎麼好叫長輩們來的。

但耐不住陸老夫人堅持,便也還是設了個小小的家宴。

因男子們免不了要喝酒,便分了兩桌,男人們一桌,女眷們一桌。人到齊了,江容庭還特意過來女眷這邊敬了酒,穿著身江晚芙跟他準備的石青圓領錦袍,腰間係了一枚寶相花玉佩,模樣周正討喜。

陸老夫人樂嗬嗬應了,道,“去吧,就當在自己家,彆覺得拘束。”

江容庭含笑謝過老太太。江晚芙順勢起身送他,低聲叮囑了幾聲,“彆逞強,喝不下就喝不下,彆弄得自己不舒服,知不知道?”

她是看得出的,阿弟這一次來府裡,表現得得體體麵,簡直算得上麵麵俱到,但並非是他本性喜歡出風頭,不過是為了給她長臉而已。他們姐弟相依為命十幾年,她怎麼看不出他的心思?雖覺得心中暖暖的,可到底是放心不下,怕他一個小人家家,硬要逞強。

江容庭隻比長姐高一些,見長姐低聲絮絮叮囑著,也不像一般少年郎那樣,厭煩長輩的念叨,相反,他垂著眼睛,聽得很認真,幾乎是一個字都不舍得錯過,等長姐說完了,他才應她,“好,阿姐,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喝多的。”

他說完,江晚芙就陪他出去了,一出門,江容庭先喊了聲“姐夫。”

江晚芙抬頭,才看見陸則也在。他衝江容庭點點頭,道,“我過來看看,跟祖母敬過酒了?”

江容庭以前是有些怕自己這個姐夫的,出身高門不說,能文能武,性情又有些冷。且姐姐是高嫁,他總怕姐夫什麼時候欺負了長姐。離開京城的時候,他最擔心的,也是最怕的,就是這個了,後來姐夫跟他寫信,指點他課業,他還很受寵若驚了一陣子,慢慢地,才接受了姐夫雖然冷冰冰的,但實際上卻很關照他的事實。

再後來,姐夫又是找人指導他,信裡又偶爾提到阿姐如何如何,不是那種刻意為之,就是那種下意識提起的,隻言片語,卻看得出,姐夫應該是對姐姐很上心的,他便也慢慢地崇敬起,自己這位做什麼都很厲害的姐夫了。

江容庭忙站直了些,語氣雖恭謹,卻也不顯得生疏,“敬過了。”

陸則雙手負在背後,朝他點點頭,“那你先過去吧,我跟你姐姐說句話。”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點都不顯得心虛,大大方方地趕人,鬨得江容庭莫名冒出了一種,自己才是多餘的那個的感覺。但明明阿姐是來送他的啊?

想歸想,江容庭嘴上倒是很有眼色地道,“好,阿姐,姐夫,那我就先過去了。”

江晚芙剛剛看陸則這麼說,還以為他真的有什麼事,要同她說,等江容庭走了,她就朝院裡的他走過去,仰起頭看他,輕聲問,“夫君找我什麼事?”

陸則身上有點淡淡的酒味,大概是剛剛喝了點酒的。夏天天黑得晚,此時院子裡也沒有徹底黑下來,但燈籠卻已經掛上了。隔窗裡透出柔和的光,有趨光的小蟲,悶頭撞在窗紗上。

江晚芙看男人沒有反應,有些疑惑地“嗯”了一聲。

下一瞬,垂在身側的手,就被一隻大手給輕輕握住了。陸則握著她,就沒有彆的動作了,兩人的手心貼在一起,親密無隙的,十指相扣,眼下雖不是炎炎夏日,可也還是有些悶熱的,這樣握著,扣在一起的手,很快就生出點潮熱了。

江晚芙本來大大方方的,臉上莫名也有點發燙,幸好沒有旁人在,隻有她跟陸則。她抿抿唇,深吸一口氣,忽略掌心的潮熱,低聲道,“你也不要多喝,醉酒傷身,尤其是空著肚子。等會兒過去了,你先吃幾口菜,墊墊肚子。”

陸則答得倒是很快,“好。”但卻不見他鬆手。

再這麼拖下去,等會兒祖母要叫人出來看了,江晚芙自然是丟不起這個人的,也怕毀了陸則在眾人心裡那個運籌帷幄世子爺的形象,便開口柔聲道“你快過去吧,彆叫二叔他們久等了。我也要回去了呀……”

陸則還是點頭,“好。”

這回倒是鬆開手了。離去之前,又握了握她的指尖,細細的,尖尖的。其實他過來,倒真不是想做什麼,隻是來接江容庭的,但看到她了,又有點不想走了。是他安排江容庭來京城的,但人真的來了,看見她為了旁的郎君,哪怕是親弟弟,忙裡忙外,注意力都在江容庭身上,他心裡又不舒服了。說得直白些,就是醋了。

但他自然不會直白地說,自己吃醋了。那太幼稚了,他年長她幾歲,本來該照顧她的,怎麼還要反過來,叫她照顧他的情緒?

更何況,就是弟弟而已。

陸則在心裡朝自己說著,抬起手,理了理麵前人的鬢發,替她輕輕挽到耳後,聲音溫和下來,“你進去吧。我也回去了。”

江晚芙又看他一眼,見他麵色平和,和平日沒什麼不一樣,才轉身走了。

進了花廳,江晚芙正準備往裡走,就看見裴氏站在窗戶邊上,看見她,朝後退了幾步,她愣了愣,不知道剛才是不是被她看去了,不過轉念一想,也不是什麼見不得的事情,以裴氏的性子,也不會四處嚼人舌根,便也走過去,大大方方地喊了聲,“大嫂。”

裴氏反倒有幾分心虛,張口就道,“……屋裡悶,我過來透透氣。”

江晚芙理解地笑了笑,關切問她,“要回去了嗎?還是我陪你再站一會兒?”

裴氏忙搖頭,“不用了,回去吧,彆讓祖母等久了。”

她這麼說,江晚芙便也點頭應,看裴氏沒有帶丫鬟出來,腳下又不算亮堂,便扶了她一下,攙著她朝裡走。進了裡間,屋裡便亮了,她也就輕輕鬆開了手。

兩人落座,女眷們繼續說著話。一直到戌正,陸老夫人才叫了身邊的嬤嬤,道,“你過去跟二爺說一聲,該散了。明早還要去衙門呢,彆喝得爛醉,誤了正事。”

嬤嬤過去,過了一會兒,就回來了,道,“二爺說知道,奴婢瞧著,爺幾個都還好,是喝了些,但沒醉。醒酒湯已經送過去了。”

陸老夫人便滿意地點點頭,轉過臉,朝莊氏道,“老二最近行事穩重多了。”

莊氏不知道說什麼好,陸二爺最近的變化,她也看得出,換了以前,他肯定是要喝得爛醉的。但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呢?一把年紀了,她還要去管他嗎?索性便笑了笑,無所謂地道,“您說的是。”

老太太起身,眾人送走她,又送走永嘉公主,剩下的才自顧自散去了。江晚芙跟裴氏倒是同路,兩人都要過去接人,江晚芙是去接陸則和弟弟,裴氏則是去接陸致。

到了側廳外,小廝們打著燈籠,攙著幾個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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