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想著,一時忘了邁開步子,直到被嬤嬤很輕地扶了一下,她才回過神,看著不遠處等著她、卻沒有催促的男人,她又在心裡勸慰自己。
相敬如賓也沒什麼不好的,這世上的夫妻,能做到相敬如賓,已經是極為不易了。陸致並沒有哪裡對不住她,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二弟那樣喜歡二弟妹的。
“走吧。”裴氏揚起個笑,同江晚芙頷首告彆後,輕輕朝嬤嬤吩咐道。
明思堂到了,但離立雪堂,卻還有一段路。
等江晚芙他們回到立雪堂,已經是一刻鐘之後,倒還算早,不到入寢的時候,且白日裡兩人胡鬨後,江晚芙又眯了會兒,此時倒是精神奕奕的,不大睡得著,索性吩咐惠娘,把陸則帶去保定的衣裳都取出來,看看有沒有要縫補的。
陸則的衣物,大多都是新的,他是世子,哪有人敢叫他穿舊衣的。但帶去保定的這些,卻不大一樣,是行軍路上或是打仗時穿的,以舒適為主,衣物舊些,反倒穿得舒服些。
看小娘子招呼著丫鬟,將他那些舊衣攤了一整張羅漢床,眉眼含笑忙碌著,陸則一時都不大想走,便隻坐著,凝視這麵前這一幕。
直到常寧來請他,陸則才起身。
江晚芙看他起身,很是驚訝,放下手裡的衣物,走過去,“這樣晚了,還要出去麼?”
陸則點頭,抬手撫了撫阿芙的鬢發,“嗯,有點事,去趟書房。”說罷,看了眼那羅漢床上的衣物,叮囑道,“看歸看,晚上便不要動針線了,免得傷眼。”
江晚芙輕輕應下,送陸則到門口,看他高大的背影,走出廡廊邊的小門,才依依不舍地回屋忙碌。
這一忙,就忙到了很晚。
她本來以為陸則過不了多久,便會回來的。卻不料他這一去,像是沒了消息一樣,但既是在府裡,她倒也沒有叫人去催,看天色實在晚了,便叮囑惠娘給留了燈,自己先躺下睡了。
大抵是心裡惦記著的緣故,江晚芙睡得並不沉,聽到門外有些許動靜,她便醒了,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看外間還亮著,疑心是陸則回來了,便下地穿鞋,想出去看看。
守夜的丫鬟怕是都睡了。
她正低頭穿著鞋,就聽見寢屋的門被推開了,她抬起頭,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惠娘怕她睡不好,寢屋裡並沒有留燈,故而屋裡影影綽綽的,外間的燭光從窗戶紙處透進來,光線模糊黯淡,她看身形,本來以為是陸則回來了,但見那人一直不動,便又不是那麼確定了。
“夫君?”看那人一直不動,江晚芙心裡有些怕,小聲地叫了聲。
陸則聽出她語氣裡的害怕,閉了閉眼,“嗯”了一聲,然後才朝床榻走了過去。
陸則一出聲,江晚芙自然就不怕了,她也不穿鞋了,將雙足縮回被子裡,看陸則走近了,正準備叫丫鬟來點蠟燭,還沒開口,便見男人倏地俯下/身子,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
江晚芙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就聽見一句,“對不起……”
大半夜的不回來,一回來就跟她道歉。要不是江晚芙對陸則有足夠的信任,隻怕是要懷疑他在外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了。但到今天,江晚芙自然不會輕易地懷疑陸則,隻呆了呆,將手環在男人的後背上,下巴抵著男人的肩,小聲地問,“夫君,怎麼了?”
陸則聞到江晚芙身上的味道,是股很淡的香,比任何味道,都令他感到安心的味道。他沉默了會兒,並沒有說什麼,搖搖頭,“沒什麼,吵醒你了。”
江晚芙一聽,鬆了口氣,眉眼彎彎地笑了,聲音也軟了下來,“你嚇著我了,我還以為什麼事呢。我本來也沒睡踏實。”
說罷,便鬆開了手,道,“你先換了衣裳上來吧,很晚了,明早還要早起吧?”
陸則嗯了聲,過了會兒才鬆手,朝側間走了過去。
江晚芙縮回被子裡,拉了拉錦衾,打了個哈欠,聽到屋裡傳來一陣水聲,片刻後,便看見男人隻穿一身雪白的裡衣回來了,忙拉開被子等他。
等陸則上了榻,她便下意識地靠過去,心裡踏實了,困勁兒就上來了,不一會兒,便沉沉睡了過去。
陸則卻沒有睡,側過身,借著月色,看懷裡的小娘子,她側著臉,小貓似的乖乖蜷著,眉目舒展,有種不經世事的天真。
他看了很久,久到眼睛發酸,心裡那股慌亂和後怕,才仿佛漸漸淡去了些。他閉上眼,神情沉沉,想著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