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官窯月白冰裂瓶,自院中新折白梅一枝,枝乾須曲折有力,擺在糊好的花窗前,任其暗送幽芳。
裴良玉後退兩步,仔細端詳片刻,又調整了花枝朝向,方才滿意的淨手。
“氣質清新淡雅,無合香所累,不錯。”
裴良玉聽見人聲,先是一驚,卻又很快化成喜意:“茵茵,你來了。”
“又胡叫,”裴二姑娘敏玉笑著進門,“我早幾日想來,娘說你才進宮,讓我等一等,哪知道這一等,就是足足五日。”
“這不是沒人告訴我,二姐姐你想我了嗎,”裴良玉往她身後看了一眼,問,“哥兒姐兒怎麼沒來?”
“丫頭前幾日不是病了?她祖母便不許她出門,”敏玉淡淡道,“哥兒要照顧妹妹,便也留下了。”
裴良玉皺了皺眉:“你都嫁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婆婆還總管著你?你就沒告訴大伯母?”
“婆婆管教兒媳婦,她又不像汾陽王妃從前對你那麼出格,我娘也沒理由管到彆人家的家事。不提她,”敏玉歎了口氣,“好歹今日家來,叫我鬆快些。”
等裴良玉點頭,她才又笑著恭喜裴良玉:“恭喜三妹妹終於出火坑了。”
“說來我還沒謝二姐姐,”裴良玉拉著裴敏玉好一通謝,“聽說前年賞花會上,你替我罵了汾陽王妃一通?你回去可被你婆婆說了?”
“你怎麼知道這事兒?”敏玉有些驚訝,“那倒沒有,我特意趁沒人的時候堵她,也就是指桑罵槐,她自己心裡有鬼,臉氣得通紅,哪兒敢給我婆婆告狀啊。”
裴良玉聽說敏玉沒事,方放下心中大石:“我後來聽她身邊的人說的。”
“原來如此,”敏玉說著,又道,“若再見了她,我也還想再罵呢。從前她和我娘、二伯母多要好啊,後來卻非說你克死了範文晏,逼你嫁過去,還讓你住漏風的房子,也不給你看病……若不是你和紅雲聰明,知道讓人回來求救,豈不是要被她給磋磨死?”
“也就是我那會兒懷著丫頭,娘沒敢告訴我,不然我八個月的身孕,也能打上門去!”
“你那會兒都快生了,大伯母怎麼敢和你說,何況,都過去了,”裴良玉回了家,曾經的苦難就都蒙了一層紗,雖說在聽到範文晏三個字時,心中還有些許波動,這會兒,也能平平靜靜的和親人說起,“我都快忘了。”
“我看你根本就沒忘,”敏玉上下打量了裴良玉幾眼,“你從前脾氣可和我差不多,如今你又是什麼脾性?換了幾年前,沒有用得上的時候,你會親自插瓶玩兒?”
“二姐姐,”裴良玉幽怨的喊了一聲,“我還說你是特意來看我,感情是來揭我傷疤來了。”
敏玉一怔,反應過來,趕緊道歉:“是我錯了,我提他們做什麼。”
“罷了,原諒你了,”恰好丫鬟捧了茶來,裴良玉便拉了二姐坐下,就當揭過此事。
敏玉吃了口茶,猶豫片刻,還是道:“我過來前,聽說皇後有意替太子向你提親?你倆這針尖對麥芒的,日後見天的鬨,那還得了?”
“什麼針尖對麥芒啊,”裴良玉不肯承認。
“你自己說的話都能忘了?”敏玉倒也沒拆穿,“不過,要不是知道你對範文晏有意,我還以為你和太子會做一對歡喜冤家呢。”
敏玉說完,發現自己又提了不該提的人,忙換了話題:“你這回進宮,可和太子見著了?他招你沒有?”
“二姐姐用不著這麼避諱,”裴良玉撥弄了一下杯蓋,“我從前覺得範文晏好,又不是什麼不能說的。過了這麼久,又經曆了這麼多事,我便是還能再想起他,怕也是連恨都提不起興趣了。”
裴良玉說的是真話,還是逞強,敏玉分得清。可正因為分得清,才更心疼自家堂妹。
“說起太子……”裴良玉起身,從夾子上取了個匣子,擺到了敏玉麵前,“他送的賀禮,二姐姐瞧瞧?”
敏玉打開匣子,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扇子,不是頭麵,而是不多不少十兩銀子:“我方才還說他招你沒有,如今看到這十兩銀子,倒不必再問了。”
十兩銀子這事,說來好笑,一開始是幼時太子微服出宮,被忽悠著花十兩銀子,買一個幾個大錢就有一打的竹編籃子。
太子身上沒錢,卻被人哄得一定要買,拐彎抹角的朝裴良玉借了銀錢買回來,才知道上當受騙。這事是太子人生中為數不多的黑曆史,被年幼的裴良玉學給了太後聽,太子上當受騙,又聽見裴良玉學話,自然氣了裴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