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晟怒極,麵上反而冷靜下來。
方才他正與兩個吏部侍郎商討政務,忽聽有人來報說柳侍郎自太醫院那邊假借他的口語入了宮。
本來姬晟是不信的,可親眼看到柳侍郎從他的寢殿裡走出來,由不得他不信。
再仔細回憶了一下,兩個吏部侍郎與柳侍郎都是知交,柳侍郎怕是故意讓人拌住他,等會親自往他麵前露個臉,旁人會覺得確實是柳侍郎奉他的口諭而來,再不會在他這邊提及半句。
這樣的事,柳侍郎做過幾回
姬晟立在原處,冷冷地看著柳侍郎。
這是他母族表兄,是他最信重的心腹,當初他處境艱難,這位表兄堅定不移地站在他身邊。他以為柳侍郎對他忠心耿耿,結果柳侍郎卻背著他與姬容雙有往來
柳侍郎沒與姬晟對視。
是他錯估了姬晟對容雙的重視。
他原以為這一次仍然可以和以前一樣瞞天過海,卻忘了天下已經是姬晟的天下。
柳侍郎撩袍跪在地上,朝姬晟叩首“微臣有罪。”
姬晟冷聲說“你來做什麼”
柳侍郎據實以告“我來給長公主殿下送藥。”
姬晟身形一頓,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有那麼多太醫在,有那麼多伺候的人在,為什麼要他柳淩來送藥
姬晟死死地盯著柳侍郎,咬牙問了出來“什麼藥你給她送什麼藥”
柳侍郎伏跪在地,緩聲回答“避子湯。”
避子湯,顧名思義,自然是讓人不懷上孩子的湯藥。
姬晟緊抿著唇。
柳侍郎說“開春選秀之後,陛下就該立後了。”他聲音平穩,不見絲毫心虛,“陛下若仍想將長公主殿下囚於宮中也不是不可,隻是皇長子不應由長公主殿下誕下。長公主殿下雖隻是先皇養女,卻也是名在玉牒的盛朝長公主,陛下當作玩物便罷了,不可被她蠱惑過深,讓皇室成為坊間笑談。”
姬晟聽柳侍郎說出“玩物”二字,下意識怒斥“你放肆”
柳侍郎不再言語,隻靜靜跪在原地,聽憑姬晟發落。
姬晟聲音發啞。
柳侍郎如此冒險行事,是為他著想,也是為姬家皇室著想。
柳侍郎說得沒錯,他的皇長子怎麼能由姬容雙生出來,他們雖沒有血脈關係,卻是名義上的姐弟。他再想要她,能做的也不過是將她囚於宮中、逼迫她承歡身下。
當成玩物。
她那麼驕傲一個人,怎麼會甘當玩物。
姬晟看著柳侍郎說道“以後避子湯自有彆人來送,你不許再踏入宮中半步。”
他不想再讓柳侍郎和容雙接觸。
他既怕柳侍郎被容雙蠱惑,又怕柳侍郎把這番話在容雙麵前說一遍。
柳侍郎再次叩首,退了下去。
姬晟看著柳侍郎離開,目光轉向敞開的殿門。
殿內和殿外隻相隔很短的一段路,姬晟在殿外靜立許久,終歸沒有進去,轉身回勤政殿繼續處理政務。
殿內,容雙也在靠近門口的位置站了良久,等柳侍郎和姬晟都離開後才回到桌邊。
她看著滿桌美味佳肴歎了口氣。
柳侍郎應該知道挺多事吧,他許是知道她想要回北疆,所以才冒著讓姬晟對他發難的風險挑明許多人不敢明說的話。
想到初見時那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少年,容雙越發覺得自己虧欠柳侍郎良多,似乎從第一次見麵開始,她就在脅迫人家幫自己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