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教堂裡,亮著黃色的柔和燈光,近門的角落處有著一個一人多高的小屋子一樣的物件,這就是告解室。
祖小龍的曆史老師就是一個天主教徒,經常會給班上的學生宣講一些教義,於是後來被學生舉報,遭到了學校的開除,這當然不是什麼違法行為,那名舉報他的學生也隻是說該曆史老師不務正業,經常在課堂授課時間講一些不正經的東西,一些無稽之談。
不正經的東西,無稽之談,這就是這個科技飛速發展的聯邦新時代裡,大多數年輕人對於信仰與宗教的看法,也是如今宗教發展舉步維艱的原因。
不過對於曆史老師的無稽之談,祖小龍倒是偶爾會聽聽,其中讓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天主教的告解。
據曆史老師不正經的發言,每個人都有原罪,這是不可改變的,但是每個人後天沾染的罪行是可以得
到赦免的,隻要你誠心誠意的向天主在世間的仆人——神父進行妥善告解,坦誠的說出自己的罪過,就會得到上主天主的赦免,成為一個新的自己,而作為神父,是有絕對的責任對告解者的罪行進行完全保密的。
所以此刻跪在小小的告解室中,隔著一塊黑色的紗布,隱約能夠看到蘇神父那張憨厚的圓臉,祖小龍坦誠的交代自己的罪行。
“神父,我殺人了。”
良久的沉默之後,蘇神父從襯衫兜裡掏出一塊小手帕,擦擦頭上的冷汗,深吸口氣,心想自己什麼場麵沒見過啊,要鎮定,說不定這是個精神病患者呢。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應該把它完完整整的說出來,直麵你的內心,將你自己完完全全的呈現在天主麵前,才能夠獲得天主的赦免。”
沉吟了一會兒,祖小龍把直立的上身向後一頓,將屁股靠在小腿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後,低著頭,沉聲道:“就在五天前,我踩爆了一個人的腦袋,
用激光炮殺了十幾個人,用刀砍死了十幾個人,不過我不後悔,他們都是十惡不赦的恐怖分子,我一點也不後悔,可是…”祖小龍神色有點痛苦,“為什麼我總是在做惡夢呢?我總是夢見他們來找我,他們說要我償命,說我是殺人犯,神父,伸張正義的殺戮難道有罪嗎?”
“這個…”蘇神父顫顫巍巍的把淌到自己嘴角的冷汗擦去,“殺戮自然是有罪的,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天主賜予,絕對平等的,沒有人有權利剝奪他人的生命,聯邦新出的刑法裡不是廢除了死刑嗎?這就是天主旨意的實現。”
越說越順暢,蘇神父繼續開解道:“我知道,前幾天發生在雲海市的恐怖襲擊造成了很大的破壞,很多人都失去了生命,他們的家人自然都不會好受,但是那不是你的過失,你要相信天主絕對公正的審判,那些恐怖分子不也都被擊斃了嗎?那是天主降下的懲罰。”
在教會學校學習的時候,那時候蘇神父還隻是個
修士,不過他選修過心理學,他覺得麵前這個年輕人肯定是有親人在那場恐怖襲擊中喪生了,強烈的自責感讓他產生了妄想,妄想自己親手殺掉了那些殺害自己親人的恐怖分子,這在妄想症裡是一種很常見的病因。
唉…自己隻不過是個神父而已,為什麼還要擔負起精神病醫生的職責?
蘇神父心裡自怨自艾著,但身為神父,自然也擔負著救世人的職責,整理了一番思緒,就準備繼續勸說,不過這時祖小龍搶先開口道:“審判?這審判來的太遲了!他們在那裡殺了多少人?整個路口的行人都死了,滿地的碎肉和鮮血,這時候到來的審判又有什麼用處呢?隻有在他們作惡之前將他們斬儘殺絕,才是真正的審判!”
“不不不,你這…”蘇神父接受的神學教育讓他下意識的反對祖小龍的觀念,但是,從潛意識來說,他又覺得麵前年輕人所說的是對的,“雖然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審判世人的權力,隻有上主天主唯
一擁有,其餘任何人,除了天主所賜予的審判權力,都是不公正不正義的。”
“那為什麼聯邦能夠製定法律處罰他人?為什麼軍人能夠擊殺敵人而不用承擔後果?”祖小龍頂道。
“祖先生,我建議你去看一看聖經,聖經上有言,無論是政府也好,軍隊也好,都是天主在世的權力,是天主權力的體現,所以他們審判的權力同樣來自於天主。”
“嗬嗬~”祖小龍聽到這裡,發出一聲輕笑,讓蘇神父皺眉不已。
“其實蘇神父,我們聊了這麼久,都隻是在一個前提下討論的,那就是有神的前提下,可假如說,這世上不存在神靈呢?那麼這世間的邪惡,又該由誰來審判?”祖小龍直起身子,目光直視麵前的黑紗,仿佛要看到蘇神父那圓臉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