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指冷不丁一燒,陳竟吃痛,燒乾的旱煙卷掉在他擦得鋥亮的鞋麵子上。陳竟狠狠踩滅,臉色談不上好:“王勝仗,你他媽鬼叫什麼?”
方才鬼叫,如今陪笑的,除了王勝仗還有誰人。王勝仗道:“報告連長,我……我方才是想報告您老人家,您老人家的煙快燒到手指頭了……”
陳竟捺住想一腳蹬在王勝仗腚上的衝動,冷笑道:“廢話,我剛才沒看見?”他三令五申,算是強改了王勝仗拍起馬屁來天老爺一通亂叫的臭毛病,命令王勝仗稱“我”。
王勝仗期期艾艾道:“連、連長,您看……您抽了半宿煙了,這煙卷也都使完一遭了,明日響午頭您老人家還有要事要辦,您看……您看是……”
夜探西貢,如今已是見怪不怪了,不過當年他爺在西貢也滯留得夠久的,白日正事,陳竟統統不掛心,但對他爺緣何還留在西貢,也略知一二。
一來是南洋官商交際,要跳舞跳舞,要喝酒喝酒,這不稀奇,二來……是他爺托人雇來一個蝦夷人,正在等蝦夷人結夥下南洋捉人魚的好時機。照他對他爺德性的了解,定是自己刨食,不如等現成的。
而今夜陳竟找王勝仗過來,本是想旁敲側擊,問問王勝仗對他爺和他爺相好的那檔子事有幾分了解,可叫夜裡熱風一吹,異國他鄉、舉目無親,陳竟憶及如今自己是在“捉龍號”、“伊萬·帕帕寧號”、“進化號”上三相為難,在哪都討不了好,一時悲上心頭,隻顧著抽煙了。
掏了掏空空如也的煙袋子,陳竟終於站起身來,背手踱步半晌。正值酷暑,便是夜裡也暑熱難耐,依照法式風情築建的花園之中蟄蟲爭鳴、花繁木青。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還是他爺顯靈,幾日不見,再回西貢,陳竟率先去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西裝四件套,叫人來發型拾掇時興,鞋麵子都擦亮了……陳竟原是預備和王勝仗說幾句話,便回飯店套房,去見他爺相好的,但如今蹉跎,熱得他上氣不接下氣,腦門兒汗直淌得和落水狗似的。
陳竟打口袋掏出彆人送他爺的烏利文瑞士懷表,看了一眼點,遽然折身,銳利地同王勝仗道:“王勝仗,我問你幾件事,你如實和我回答……如果有什麼你覺得不便於說,或者難以啟齒的,不必兜圈子,照實與我說。這是命令。”
王勝仗一個激靈,連忙給陳竟立一個軍禮:“連長請說!小……我一定說大實話!”
陳竟眉心一跳,上回同他作這樣承諾的,還是克拉肯。不過王勝仗必不可能有克拉肯那樣百轉千回、銅牆鐵壁的本事,陳竟壓低聲音道:“你……認不認識我一個相好?”
王勝仗一呆,道:“連長您老人家……說的哪個?”
陳竟險些沒掛住臉,“哪個?!奶奶的,照你說的,我還有好幾個?!”
王勝仗眼神一溜,便是要拍馬屁,正不知要放出什麼不實的屁話,但見陳竟臉色陰沉、目光如刀,當即一個寒噤,倒豆似的說:“連、連長您老人家的私事,我哪裡敢過問?不過……不過就我知道的、見過的,是暫隻有一個,但不知連長您問的是不是這個……”
陳竟立馬道:“是不是個男的?長得特彆高,長頭發,還神出鬼沒,看著怪嚇人的?”
王勝仗先一愣,繼而立即道:“是、是男的,也是怪高的,比您老人家還……”覷見連長臉色,王勝仗一哆嗦,忙不迭往花園裡頭一指,“比那頭的樹都長得高哩!是長頭發……不過您老人家的心頭好,當然傾國傾城,哪有長得嚇人的道理?”
隻見王勝仗一臉賠笑,想是實在揣摩不出“看著嚇人”這句是連長的貶斥還是愛昵,陳竟沒閒暇理會王勝仗這些花花腸子,隻且隨著王勝仗往花園裡頭一看,但見幾株起碼有二十來米高的椰子樹巍然矗立。
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