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Federe(1 / 2)

龐加萊回歸 Paz 6668 字 1個月前

再不必多說,陳竟初時驚愕,繼而沉默,半晌才續問道:“你今晚不會是從日本海趕回來的吧?”

他爺“相好”道:“沒那麼遠。”

陳竟心道也是,笑一笑繼續端詳新送來的“人魚圖”,另一頭揣摩與他已勢同水火、忘年情不複的周老兄緣何要狗急跳牆,下這樣的殺手。

他暗地裡心中分析道:“今晚我能保下命來,一來是周老兄派來的夥計和正規軍人完全沒得比,二來是運氣好……看那幫夥計的派頭,想來是想找借口衝進來一槍把我斃了便了事,沒有夜長夢多——但我要死了,周老兄也要攤麻煩,難道他有這樣大的膽子?……不過也不排除是衝動行事。”

陳竟咂了口煙,繼而想道:“既然周老兄一開始擺出這樣的好態度給我一副西貝貨,看來是打的把我騙去馬來島無功而返的算盤,短短幾日,決策變化這樣大,看來是我爺發現西貝貨的這樁事,也叫周老兄給發現了。”

可做買賣的愛財不假,為財鋌而走險腦袋開花,就是另一碼事了。如果周老兄根本不怕他若逃出生天後回頭報複,那便隻有一個原因:周老兄找到靠山了。

陳竟哂笑道:“看來周德斐老兄已打定主意不回國了。”他鋪展開“人魚圖”,細眯著眼道:“老二,你有沒有寫字筆?你這地圖上有幾個地方名字不好記,我給你改一改,作個標注。”

他爺“相好”騰出隻手,從馬甲前兜抽出一支鋼筆遞來。這筆沉甸甸的,陳竟一接過來,摸了一手濕,正要叫道:“你這筆漏墨啊!”可卻聞見一股血味,陳竟還疑心是自己槍口淌血,把鋼筆頭落在鼻子底一嗅,仍是刺鼻的血味。

陳竟麵色微變,攤開“人魚圖”寫字,隻覺筆頭鈍澀,遲緩淌出濃稠的紅墨。

陳竟複抬頭道:“你這‘墨水’怎麼沒結塊啊?”

“用了抗凝劑。”

陳竟一哂,“怪不得,沒成想你還挺有學問的。”但話甫一出口,便實在是露餡兒,照王勝仗所說,人家高材生呢,不比他爺有學問?

陳竟登時暗道不好,立即不再言語,去甩了甩筆頭,把墨搖勻了才續筆,從琉球群島標注至菲律賓海、蘇拉威西海,最終至蘇祿海、巴拉巴克海峽以及在一九五三年更改前的南海十一段線。

但陳竟正把新得來的“南洋人魚圖”往外頭一掛,要叫它吹風晾乾了,他爺“相好”冷不丁把車一停,開車門下去去後座取出個什麼箱子。陳竟道:“怎麼停了?你這是要做什麼?”

“下來。醫院還很遠,我先給你把血止住。”

陳竟一愣,但他爺“相好”已拎著手提箱過來把副駕駛門打開。這樣體貼的紳士作派,實在是叫陳竟覺得熟悉,但若是尋常,他還有腦子琢磨,目下陳竟一聽,也尋思道:那就弄弄唄,不是說英國來的醫學高材生?

但不料失血失得厲害,未站起尺長,陳竟險些倒栽蔥栽下去,幸虧叫救命恩人及時一扶。救命恩人穩穩攙住陳竟,也是陳竟昏了頭了,意誌力薄弱之極,無意挨到他爺“相好”冰涼涼、滑膩膩的手背,竟開始心猿意馬,更有念頭道:“老二這雙手……還真是三年如一日地好摸啊!”

陳竟登時發出冷汗來,覺得這不該是他的念頭,他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怎麼會覺得男人……雄性人魚的手好摸?可若不是他的念頭,難道是他爺的念頭嗎?

救命恩人把他攙到車前蓋,打開手提箱,替陳竟剪開漬血的襯衫。坐著要好得多,失血太久,陳竟陡然下車,已是陣陣昏黑,腦袋裡還在左右搏擊:是他爺的?是他的?是他爺的?是他的?……隱約才聽見他爺“相好”道:“槍傷能儘快處理就儘快處理……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直接給你開刀把子彈取出來……這是我的行醫資格證,是我在英國……”

陳竟看也看不清、聽也聽不全,擺擺手道:“好……好,你是專業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掏出表想看看幾點,可實在凝不起精神,隻聽見他爺“相好”又道:“但我沒有隨行攜帶……習慣……需要你忍耐一下,如果你忍耐不住,我給你止血後我們去醫院,如果你忍得住,我們就在這裡……”

陳竟一聽,禁不住冷笑道:“怎麼忍不住?就是天王老子來了要炸我……我也忍得住!”

他爺“相好”緩下聲來說了幾句什麼,陳竟沒有細聽,不過想來大約是稱許。陳竟用好手扶住車前蓋,吞了好幾口唾沫,才漸漸地從失血失力之中緩過神來,手腳照舊是冷的,不過卻耳清目明了些許。

雜聲陣陣,約是給器械消毒。陳竟不自覺聳聳鼻子,聞見一股酒精味道,帶著火燒火燎的味,心中暗想道:肯定是在消毒了。可正緩神過來,要同救命恩人笑談幾句話,驟然一股劇痛!陳竟險些跳到車前蓋子上去,低頭一看,才見冷溶溶夜裡一把窄刀,正攮進他胳膊裡,剖開他的肌理。

陳竟強笑都笑不出,冷汗涔涔道:“好醫生……我還沒打麻醉劑哪!”

好醫生道:“我這裡沒有麻醉藥。”他輕歎一聲,抽刀出來道:“你要是疼得厲害,我就停了,先給你把血止住。等我帶你去朋友的醫院裡取支麻醉劑再繼續。”

陳竟心道媽的,怎麼還有這樣的事?!他看一眼他爺“相好”的醫藥箱,藥劑卻未曾看見幾種,但見如雪般的近百把窄刀,樣式各自不同,發出攝人的寒光。陳竟一個冷戰,下意識地摸了摸叫他擱進褲兜的鋼筆。

但連這一點小動作,也不曾錯漏過他爺“相好”的鷹眼。他爺“相好”道:“手術刀我消過毒了。給你取子彈的這套刀具我可以向你保證,此前沒有彆人用過。”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難道陳竟還能舍得下臉來,殺豬似的連嚎太痛,涕泗橫流地求醫生先給他止血,取子彈等天亮再說嗎?陳竟道:“消過毒……消過毒就可以了,你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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