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裝了,太宰。”
半年的相處足以讓加奈千央看清麵前這個披著稚嫩外皮的少年底下藏著多少黑泥,那足以洞悉人心的智謀又是如何輕鬆運用在他的敵人和組織上。說他一點準備都沒有就敢踏入狼巢虎穴,她是不相信的。
伴隨著這一聲歎息,少年打了個響指,繩索節節脫落。他一個翻身踢掉男人手中的槍,乾脆利落地對那個剛剛還在頤指氣使的家夥“砰砰”兩聲,丟下冒煙的槍口:
“太無聊了,結果還是沒能死掉啊。”
“如果小姐再遲來一會兒,說不準我就能迎接夢寐以求的死亡了呢。”
“聽起來會很痛的樣子,你不是最討厭這個了嗎。”
加奈千央回道。
在他甩開束縛的同時,少女身後,那些流淌在地麵上的液體也早已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籠罩了整片區域。無視那些無力的掙紮和反擊,太宰治尋了個乾淨地方等待,不多久,整個基地已經啞無聲息。
她信步走向少年。
滿腔千言萬語,最後加奈千央看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的新鮮淤痕,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還是:
“拿自己當餌,好玩嗎?”
“小姐為什麼要來救我呢?”
太宰治不答反問,
“這件事本來就和小姐無關吧。小姐這樣生氣,不是也知道我不會出事的嗎?”
“因為我不想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曾目睹過太宰治的任務現場。麵對敵我雙方的密集射擊,太宰甚至會在槍林彈雨的戰鬥中悠哉前行,站在一旁觀望著的她全程心驚肉跳,唯恐有哪顆子彈偏了準頭。
所以儘管理性告知她太宰治不會在這種地方出事,但感性上,她仍是丟下那些背後的考量趕了過來。
因為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遊離於人群之外,害怕受傷而不願意和人建立起親密關係,對一眼能望到頭的人生迷茫又不知歸處,在對他伸出手的時候,像是在拯救那個心中某個微妙角落裡的自己。
加奈千央靜靜地看著他,手按在他的肩上,迫使他直麵自己,
“並且,是你先把這個選項交給我的。”
“我之前有說過的吧,就像是你每次入水我都不可能碰巧在你身邊,但如果你打電話向我求助,我就會去的。”
太宰治隻是斂眸不言。
加奈千央硬了。
拳頭硬了。
“至少,對救你命的救命恩人道個謝,嗯?”
她惡狠狠地扯住對方的臉頰往外拉去,帶著嬰兒肥的臉頰手感很軟,小黑泥精嘰裡咕嚕地吐出意義不明的字句想要掙脫開來,被她用力製住。
有些微的響動從她身後傳來,幾乎是下意識地,加奈千央另一隻手展開武器——
展不開。
電光火石間她猛的想起對方的異能,在不管他和攔住子彈間糾結了半秒,她一腳把太宰治踢向障礙物,
“躲起來!”
異能使用遲了幾秒,胳膊處有痛感襲來,她沒去在意,將幾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幫派成員徑直貫穿。
等到躲過這片密集的攻擊後,加奈千央才發現他們身上全副武裝,比起她剛剛擊潰的普通成員,更像是之前就在一旁躲著的精英乾部,見她失去了防備心才進行的反擊。
而這樣隱秘的情報,一直被當作保命底牌留在這裡的太宰治卻從始到終沒有提醒出聲,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令人不虞。
加奈千央沒有去管一時驚慌失措地從地上起身,囁嚅著嘴唇試圖說些什麼的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氣,離開了這裡。
剛剛的衝擊力造成了她左臂骨折,雖然一向節省但也知道不能在這種地方節省的她去找了熟悉的黑醫取出子彈打上石膏——然後又被訛了一大筆錢。
減掉給那五個孩子的生活費用,少女捉襟見肘的生活似乎更窘迫了。
但加奈千央沒能第一時間出門打工。一戰成名,目前“屠夫”的名號高高掛在懸賞第二位,她還有一隻胳膊失去了行動能力,即使那懸賞不知正名也沒有照片,但總能有有心之人會為那高昂的金額鋌而走險。
她現在住的地方是之前從一位老人手裡買下來的獨棟住宅,為了減少紛爭,離五座大樓離得較遠,反倒是離自己的長期委托人所在的武裝偵探社近一些。
來自加奈千央:
“亂步先生,最近可能沒法給你送點心過去了。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為你推薦其他人選。”
回信江戶川亂步:
“那本偵探最近姑且忍耐一下吧,要快點好起來哦。”
因為這稚氣而包容的回複,她本來糟糕的心情好轉了不少。
第二天夜晚,坐在漆黑的客廳中百無聊賴地忍受麻藥效果結束後的疼痛,加奈千央眼睜睜看著自家的大門被一點點撬開。
能有這個手段的人不多,能準確挑準自己門的……應該就那一個。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後,有道黑影從昏暗的門廳溜了進來,剛一扭頭,就直直麵對著抱臂冷眼站在玄關處的屋主。
太宰治訕笑著舉起便利店紙袋:
“小姐現在一定做什麼都不方便吧,我是來自告奮勇照顧小姐的~”
“不需要。”
“我可以付三倍房租。”
想必近距離看到她的瞳孔震動,太宰治期期艾艾地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