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慶之那廝竟然在前方,一臉陶醉的欣賞花兒。
我這朵嬌花在此你不知欣賞,卻去看那等死物!
女人大抵是矛盾的,若是蔣慶之專注去欣賞盧珊兒,多半會得個登徒子,色胚的評價。
可蔣慶之置之不理,令盧珊兒更為惱火。
盧珊兒跺腳。
按理,蔣慶之該回頭了吧!
“自古美女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蔣慶之摘花,吟詩,然後低頭嗅花。
旁若無人。
盧珊兒怒極而笑,然後嫣然問道:“不知蔣公子在家讀什麼書。”
“讀書?”蔣慶之回身,仔細想了想,“好像我許久未曾讀書了。”
孫重樓若是在現場,定然要腹誹少爺撒謊……你昨晚不就看書來著,還喃喃有詞,說什麼……這裡描述的動作精妙無比,可對女人的聲音描述卻過於單調。
孫重樓過後看了一眼那卷書,隻看到繡像一幅,竟然是妖精打架。
是個草包!
盧珊兒心中輕蔑,微笑道:“公子乃是皇親,不過陛下深居西苑修道,京城居,大不易。公子該沉下心來做學問才是。”
——你無禮我不和你計較,不過姐姐今日教你個乖:這是京城,不是蘇州府那等小地方。你初來乍到,就該夾起尾巴做人。
“哦。”蔣慶之不置可否,仿佛沒聽懂。
看來,是個書呆子。
盧珊兒心中冷笑,眼神淡漠,“少出門,才是福氣。”
這話的暗示味道很濃鬱:就你這等沒根底的土包子,也配和我談論親事?你還是沒事兒就縮在府中避禍罷了。興許還能活久些。
這位擺出了天之嬌女的姿態,微微昂首,白皙的脖子倒也賞心悅目。
蔣慶之乾咳一聲,“多謝指教。”
這人,倒也乖覺。
盧珊兒突然覺得意趣索然,擺擺手,“你好自為之吧!對了,若是有人問今日之事……”
不過接觸了一會兒,盧珊兒就給蔣慶之貼上了幾個標簽:土包子,暴發戶,沒見識,膽小如鼠,最後是體弱多病。
唯一的優點是俊美。
可盧珊兒是誰?
發誓非大才不嫁的天之嬌女。
俊美,那隻是標配之一。
“我與姑娘相談甚歡。”蔣慶之看著眉眼通透。
“你知道就好。”
姑娘擺擺手,“記住,咱們無緣。”
做我的夫婿,你不配!
“好說。”
蔣慶之一臉好脾氣。
“走了。”
後會無期!
盧珊兒眸色冷淡,但還記得福身,隨即拍拍手,幾個侍女進來,簇擁著她走了。
換個少年,定然會覺得今日頗為屈辱。可蔣慶之這等老鬼卻覺得很有趣。他甚至在盧珊兒走後捧腹大笑。
一個腹黑的老鬼,裝作是嫩草,就這麼裝傻看著一個少女的把戲。這和調戲沒什麼區彆。
盧珊兒回到家中,母親王氏問如何。
“那人是個草包。”盧珊兒不掩飾鄙夷的態度。
王氏嗔道:“那是娘娘為你看中的少年俊彥……”
“娘!”盧珊兒跺腳,“那人病弱不堪,且呆若木雞,膽小如鼠……”
“果真?”
蔣慶之在南邊鼓動陳霸和張茂擊敗倭寇的事兒,隻在小範圍傳播。這等婦人自然不知曉。
盧珊兒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了蔣慶之今日的表現,王氏歎道:“罷了,回頭我進宮和娘娘說說。”
“最好不過了。”盧珊兒鬆了一口氣。
“對了。”王氏笑道:“你曆來喜詩詞,先前有人進宮,聽到了一首詩,還向我顯擺來著。”
“什麼什麼?”盧珊兒兩眼放光問道。
“娘,你快說嘛!”見王氏賣關子,盧珊兒搖著她的胳膊撒嬌。
“再搖,我這把骨頭都散了。”王氏顯然很享受女兒的撒嬌,笑吟吟的吟誦道:
“月黑見漁燈,孤光一點螢。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
吟誦完畢,王氏笑吟吟問,“如何?”
盧珊兒仔細咀嚼著這首詩,讚道:“自然有趣,渾若天成。可為近十年最出色的一首詩。”
她抬眸,眼睛發亮,“娘,這是誰作的詩?此人大才!”
王氏搖頭,“那人也不知。不過是在宮中聽聞,多半是某位名士吧!”
高官亦是名士,這是有明一朝的特點。比如說徐階等人,後來的水太涼的錢謙益等人皆是如此。
盧珊兒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這首詩鄭而重之的抄錄下來,仔細研讀,隻覺得口齒噙香。
“恨不能與此人相對而坐,談論詩詞。”
有心腹侍女笑著問:“二娘子,那個蔣公子如何?”
之間盧珊兒眯眼嘲諷道:“草包一個!”
……
“慶之有才!”
宮中,嘉靖帝盤腿打坐,對黃錦說道:“朕倒是忘了,青詞須得數十年打磨功夫。慶之年少,閱曆不夠,打磨不夠。不過,這首詩卻天然有趣。”
黃錦跟著奉承了幾句。
嘉靖帝突然問道,“對了,朕記得有人說什麼……慶之是個書呆子?”
黃錦剛想回話,道爺已經閉上眼睛,雙手掐決。
黃錦等了一會兒,這才悄然出去。
他尋到一個內侍,令其去錦衣衛傳話。
少頃,陸炳得到了消息。
“錦衣衛有人說蔣慶之是個書呆子,陛下不滿。”
陸炳問道:“是誰?”
沈煉說道:“好像是……朱浩。”
朱浩是錦衣衛副千戶,陸炳的鐵杆心腹。
沈煉抬眸,就見陸炳臉頰抖動了一下。
平靜的道:“那個蠢貨,杖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