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計在於晨。
從蘇州府來京城的一路,蔣慶之都在苦練刀法。
孫重樓覺得少爺有些自虐,便勸了一番,說什麼誰要想傷到少爺,除非我死。
才十三歲,個頭就比普通成年人高一截,身材魁梧,站在蔣慶之身前就像是一扇門板的孫重樓說這話時自信滿滿。
可蔣慶之卻依舊如故。
有時候他有想過,不卷了,什麼國祚,關我屁事!
大不了就在大明躺一輩子,做個富貴人。
可他隱約感覺到大鼎的味兒不對,當他生出躺平的心思時,那斑駁的銅綠仿佛都在閃光。
不卷,就死!
蔣慶之仿佛聽到了大鼎的怒吼。
特麼的!
他隻能衝著腦海中的大鼎豎起中指。
“當今大明歌舞升平,公子無需如此。”
竇珈藍都看不過眼了,覺得這位有福不享,有毛病。
“歌舞升平?”蔣慶之收刀,渾身大汗。
早上空腹有氧做多了,最近他覺得體重有些下滑的趨勢,所以起床就補充了些東西。此刻食物消化殆儘,肚子裡空蕩蕩的難受。
“倭寇雖說為患東南,可也隻是疥癬之疾。”竇珈藍在錦衣衛裡接觸到的信息不少,對倭寇的判斷和此刻朝中袞袞諸公的看法一致。
“那不是疥癬之疾。”蔣慶之想到了隨後十餘年倭寇在東南沿海造成的巨大損失。
最終還是胡宗憲這個嚴黨大佬給了猖獗的倭寇迎頭一擊。可惜胡宗憲隨後倒台,倭寇再度點燃戰火。
“難道倭寇還能攻城拔寨不成?”竇珈藍在晨曦中問。
“東南何等地方?”
蔣慶之問。
“……”竇珈藍一怔。
“大明最富庶之地,倭寇一旦頻繁得手,消息傳回倭國,你可知倭國多少人窮困潦倒?隻需許諾吃飽飯,便能令他們赴死?”
而東南,江南一代富庶的不像話,一旦倭寇得知那裡遍地是寶……
“當上萬,數萬,乃至於十萬……無數倭寇登岸,兩眼發綠衝向江南,東南時,誰能擋?”
南方軍隊的糜爛竇珈藍此次可是見識過了,隻是想想,就渾身一震,“我……”
“你的眼光和朝中那些所謂名臣差不多,都隻看到了眼前。”蔣慶之譏誚的道:“但凡早些重視倭寇,從一開始就整軍備戰,也不至於令其坐大。”
自己種下的惡果,自己嘗。
“公子練刀,是為了此後再度出征倭寇嗎?”竇珈藍問道,隱隱有些躍躍欲試。
“不隻是倭寇。”蔣慶之目光轉向了草原方向。
沒幾年,草原異族就要南下了。
這一戰,把大明軍隊打的原形畢露。
這一戰,徹底打掉了有識之士眼中的中央之國的驕傲。
這一戰,大明京城差點陷落。
都特麼差點滅國了,士大夫們依舊在狂歡,若非接下來隆慶開關,以及張居正革新,大明國祚……
蔣慶之罵道:“朝中一群豬!”
孫重樓說道:“還不如少爺去做首輔,定然能讓大明真正的歌舞升平。”
今日早飯是糯米飯。
蔣竇珈藍被蔣慶之一番話震動,隨手拿起一坨糯米飯送進嘴裡。
一咬。
泡蘿卜的酸甜,肉鬆的鹹鮮,還有什麼……好似油條的香脆……最後全數融合在糯米的清香中……
啊咧!
竇珈藍口中唾液瘋狂分泌。
她抬頭,就見孫重樓咀嚼的腮幫子高高鼓起,吃的凶神惡煞的。
“注意吃相。”竇珈藍滿嘴食物,含糊不清的提醒孫重樓。
孫重樓看著她,突然就笑噴了。
噗!
糯米飯噴的桌子上到處都是,孫重樓一邊咳嗽,一邊笑道:“竇百戶,你吃了那麼多進去,嘴巴小,嘴裡撐的老大……看著像是……像是癩蛤蟆。”
竇珈藍一怔,這才發現自己一口吃的太多,嘴裡被塞的滿滿當當的。
醜態畢露了啊!
聽說早飯時竇珈藍和孫重樓動手了。
蔣慶之見二人無恙,也不過問。
“少爺,有客人來了。”
“誰?”
“裕王殿下。”
他怎麼來了?
朱載坖一身青衫進來,“表叔。”
“殿下啊!”蔣慶之剛點燃一根飯後煙,“吃了嗎?”
這隻是隨口一問,朱載坖下意識的道:“沒。”
你還真是不客氣……蔣慶之說道:“那就隨便對付一口。”
一坨糯米飯,把朱載坖吃的眉開眼笑。
這樣的朱載坖,看著才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
楊錫百感交集,頗為欣慰。
吃完糯米飯,朱載坖讚道:“這廚子不錯。”
他發現孫重樓衝著自己瞪眼,就愕然。
“看來,我若是去做廚子,至少能養活一家子。”蔣慶之笑了。
“是表叔做的?”朱載坖見蔣慶之點頭,大為震驚,“表叔豈可親自下廚?”
丟份啊!
“覺著丟人?”蔣慶之不以為意,後世他在南美做小軍閥時,吃不慣當地口味,便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到了後來,他能輕鬆整治一桌好菜。偶爾為之,吃的下麵的小頭目們讚不絕口,恨不能下輩子投胎生在華夏。
朱載坖一臉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