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行事最喜雲山霧罩。
比如說寫一句詩丟給嚴嵩,讓嚴嵩去猜他的意思。
嚴嵩大把年紀了,把腦細胞都弄死了也猜不到。
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嚴世蕃代勞,每每能令嘉靖帝稱心如意。
嚴嵩捂額,“如此,此後麻煩了。”
按照他們的謀劃,弄掉夏言之後,隨即就要弄蔣慶之。
“爹。”嚴世蕃說道:“你忘了一事。”
“何事?”
“天家,無父子!”
……
蔣慶之並未得意忘形,反而有些頭痛。
因為第二日宮中來人,請他進宮陪同嘉靖帝一起參悟修道。
這是信重啊!
當蔣慶之在直廬第一次見到成國公朱希忠時,這貨正羨慕的看著道爺的丹爐。
“長威伯?”這是朱希忠第一次見到蔣慶之。
“成國公。”蔣慶之很好奇這位在嘉靖朝榮寵不衰的勳戚,更好奇這貨看著吊兒郎當的,怎麼能讓曆代帝王信任如此。
一朝天子一朝臣,成國公一脈來自於成祖皇帝時期的大將朱能。傳承到了朱希忠時,已然是大明勳戚的頭麵人物。
朱希忠看似文質彬彬,可骨子裡卻散發著一種叫做……紈絝的氣息。
這鳥人三十出頭了吧?
蔣慶之笑嗬嗬的迎上去。
朱希忠也笑著走過來。
二人把臂站定,打量著對方。
“聽聞你有用兵之能?”朱希忠問道。
作為大將之後,朱希忠沒事兒也喜歡耍刀弄槍,喜歡談論武事。
“和成國公家學淵博比起來,我這點本事不過是微末罷了。”蔣慶之知曉這等老紈絝的心態,所以投其所好。
畢竟,要想改變大明國運,就得把自己的朋友搞的多多的不是。
朱希忠果然眼前一亮,“改日,罷了,晚些你我兄弟演武?”
這特麼就開始稱兄道弟了?
若非知曉朱希忠在嘉靖和萬曆兩朝都屹立不倒,蔣慶之還真當他是個一無是處的老紈絝。
能做到這一點的,至少會做人。
“陸炳在裡麵,小心。”
朱希忠開口就讓人覺得暖洋洋的。
果然,這廝做人的本事不俗。
難怪能兩朝受寵。
不會做人的老紈絝,早就被收拾了。
蔣慶之收拾心情,隨即進殿。
“長威伯。”陸炳微笑頷首。
“陸指揮使。”蔣慶之含笑以對。
嘉靖帝指指邊上的蒲團。
蔣慶之過去坐下。
交叉盤腿沒問題,但看著嘉靖帝和陸炳的雙盤,蔣慶之把長袍前麵拉扯過去,蓋住自己的雙腿。
“長威伯不試試雙盤?”陸炳鼓勵道:“雙盤修煉頗為有效。”
嗬嗬!
你當老子沒試過,差點抽筋抽暈過去……蔣慶之打個嗬嗬,“修煉在心,不在形。”
嘉靖帝眼中閃過異彩,“這話,有天賦。”
道爺,我真沒修煉的天賦……蔣慶之一個哆嗦,陸炳笑道:“臣也是這般覺得的。”
“閉眼。”嘉靖帝閉上眼。
蔣慶之閉眼,但卻虛著一條縫,觀察陸炳。
陸炳在閉眼之前,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豔羨之意。
這是為何?
蔣慶之不知道的是,當初嘉靖帝讓陸炳修道,也隻是賞賜了道家典籍,讓他自行感悟大道。
今日換了蔣慶之,道爺竟然親自為他啟蒙……
這份恩寵,令陸炳深深的羨慕嫉妒,以及忌憚。
“無需用意。”嘉靖帝突然開口。
蔣慶之一怔,“不用意?”
後世各種修煉功法多如繁星,蔣慶之哪怕沒修煉過,可也見過不少。
什麼意守這裡,意守那裡。或是意念引導……
嘉靖帝的聲音有些縹緲,“若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意,乃後天。後天便是小我……”
蔣慶之聽的一愣一愣的。
於是就放任思緒亂跑。
不知過了多久,蔣慶之幽幽醒來。
我這是睡著了?
他睜開眼睛,發現道爺一臉欣慰的看著自己。
而陸炳,眼中異彩閃過。
這貨在嫉妒我!
蔣慶之不解。
“陛下,臣無禮了。”蔣慶之覺得自己是睡著了。
“第一次入靜?”嘉靖帝問道。
“入靜?”蔣師傅是個俗人,不懂。
“這便是天賦。”嘉靖帝笑道:“陸炳就遠不及你。”
陸炳笑的很燦爛,但右拳隱在袖口中,握的很緊。
隨即陸炳告退。
他去了直廬。
“為何憤憤?”嚴嵩心情不錯。
知曉嘉靖帝對蔣慶之的態度後,他和嚴世蕃商議了一番,覺得不是壞事兒。
“方才陛下親自帶著蔣慶之修煉。”陸炳坐下。
“預料中事。”嚴嵩從容道。
“蔣慶之第一次就入靜了。”陸炳譏誚的看著嚴嵩,“你嚴首輔好像從未入靜過吧!”
作為嘉靖帝的寵臣,嚴嵩不時也會跟著修煉。不過老嚴年紀大了,每每靜坐變成打瞌睡。
“嗯!”嚴嵩蹙眉,“蔣慶之裝的?”
陸炳搖頭,“我一直在暗中觀察此子,他真是入靜了。”
嚴嵩訝然。
“你可知我忌憚什麼?”陸炳問道。
嚴嵩搖頭。
陸炳說道:“陛下常說,若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修煉不可用意,意乃後天小我……”
嚴嵩說道:“陛下曾說,人出生之前是先天,無汙無垢。出生後,在紅塵濡染,為後天。後天生小我,小我便是人的七情六欲。”
“不能入靜,便是七情六欲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