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吧裡演出結束已經是後半夜了,他們三個人回到了狹窄的出租屋裡,沈青預先去洗了個澡。
下半身穿著短褲從浴室裡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條毛巾,正在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
為了愛護嗓子,沈青預一般不會吃任何刺激性的東西,桌上的保溫杯裡放著養護嗓子的茶。
在把頭發擦的差不多了後,沈青預拿起杯子正準備喝,本來坐在他旁邊的藍天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臂。
“嗯?怎麼了?”
在舞台上演出時,沈青預輕而易舉就能調動全場的氣氛,讓所有人都嗨起來。
但是在私底下,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就像一團沒什麼脾氣的軟包子。
藍天聽見他的話後,深呼吸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開口道:
“沈青預,其實……夢想不能當飯吃。”
AT樂隊是在他們大學畢業後成立的,已經過去了足足兩年的時間。他們家裡的態度都從一開始的支持轉變為劇烈反對,覺得他們這簡直就是在不務正業。
AT樂隊的人氣高,隻是相對於其他的地下樂隊而言。
不說是人才濟濟的娛樂圈,單隻在A城裡,就有數不清的優秀樂隊也照樣隻能勉強糊口
。
如果真能優秀到一定程度的話,早就被經紀人看中簽約進入娛樂圈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假如真的差到毫無希望的話,那他們也能乾脆選擇放棄,回歸正常生活。
可偏偏就是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做不出來什麼成績,又不能下狠心放棄,吊的人難受。
沈青預在聽見藍天這句話的時候,想到之前酒吧經理跟他說起的那件事,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將這兩者聯係在了一起。
“藍天,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青預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看起來甚至還有些嚇人,藍天猶豫了一下,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什麼意思,隻是感覺堅持夢想,這條路實在是太難走,也太辛苦了。”
聽見藍天這麼說沈青預這才鬆了一口氣,繼續擦自己的頭發。
“追求夢想怎麼可能簡單,隻要我們堅持走下去,一定會有成績的。”
真的會有嗎?
藍天掃了一眼這個狹窄逼仄的出租屋,再看窗外閃爍的霓虹燈光,又回想了一下已經付出的兩年青春,以及父母看向自己失望的眼神,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中。
在沈青預又打算拿起杯子喝茶時,藍天把他的被子奪了過來。
“這杯茶好像是昨天的,我給你重新泡一杯。”
沈青預在生活上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對此沒有絲毫懷疑就點了點頭。
“好。”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又過去了兩個月的時間,夏季最炎熱的兩個月過去,初秋漸漸多了些許涼意。
這天傍晚,沈青預穿著一身大衣背著吉他來到了酒吧,這個時間酒吧裡的客人們都還沒有來,酒保們正在擦拭著杯子,為接下來做好準備。
這個酒吧沈青預已經來過很多次了,酒保跟他很熟悉,偶爾他們也能聊上幾句話。
“沈青預啊,聽說我們經理又跟你聊簽約的事情了?”
酒吧經理很欣賞他們樂隊,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基本上這個酒吧裡大部分工作人員都知道。
雖然已經被拒絕過很多次,但是一點也不影響經理一次次跟沈青預提。
旁邊正在削冰塊的一個酒保聽見他們提起這個話題,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沈青預,你到底是在清高什麼呢?不都是過來唱歌嗎?有錢拿跟沒錢拿,這能有什麼區彆?”
在私底下他們聚在一起聊天的時候,就沒少嘲諷沈青預,簡直就是個傻子。
如果他們是酒吧老板的話,肯定最喜歡這種蠢貨。
沈青預把自己帶著的保溫杯拿了出來,酒保注意到後笑著問道:
“要不要嘗一嘗我們的新品?味道還挺不錯的。”
沈青預輕輕搖了搖頭,笑著回答道:
“不了。”
酒精類會對嗓子造成傷害,沈青預從來就不碰。
“那隨便你嘍。”
“不過我還是想跟你說一句,如果經理下次再提起要跟你簽約的話,你
不如好好跟經理談一談價格。”
“知道你們是在追尋夢想,但是夢想也不能拿來當飯吃的吧?你們現在年紀也不小了,總得想想未來要怎麼辦。”
沈青預聽見酒保說的這番話,眼中閃過了一絲不耐煩,攥緊了自己的保溫杯。
“不了,我不會考慮這些的,我的兩個同伴同樣也不會考慮。”
酒保本來也就隻是隨口一說,看沈青預拒絕的態度這麼堅定,也沒再接著囉嗦,轉身就忙起了自己的準備工作。
當天晚上在酒吧唱完後回到出租屋,剛進門藍天就想狠狠踹一腳玄關處的櫃子。
想到租房合同上寫好的賠償金額,又默默把自己的腳給放了下來,重重跺了一下地麵。
“沈青預,你是真打算一輩子都這樣在酒吧裡唱歌啊?”
聽見藍天的這句話,沈青預皺著眉不太理解他想表達些什麼。
“你是什麼意思?”
今天晚上藍天的情緒很激動,眼睛都在微微泛紅。
“沈青預,老子實在是想不通,跟酒吧簽合同在那裡唱,跟我們這樣什麼都沒有去唱有什麼區彆?”
沈青預絕大部分時間裡都用在寫歌上,很少跟外界交流,在遇到事情的時候,第一時間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解釋清楚。
皺著眉思考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並不好受,藍天用力踹了一腳沙發。
“沈青預,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明天我們一起去跟酒吧經理簽約駐唱,要麼咱們就這樣掰了。我就算是去送快遞送外賣,也要比在這裡浪費時間好!”
說完這句話後,藍天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沈青預坐在沙發上,低頭盯著手機屏幕看。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藍天就踹開了沈青預的房門,把他從床上拽了下來,冷著臉詢問道:
“你想好了嗎?”
沈青預伸手把他推開,低聲回答道:
“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沈青預,當初大學畢業你說你想組建樂團,老子給了你快三年的時間啊。一毛錢不賺我跟你乾了三年,三年還不夠嗎?你知不知道老子這麼大歲數還伸手找家裡要錢,到底有多為難啊草。”
從藍天眼睛下麵非常顯眼的黑眼圈能看得出來,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睡覺,熬到這個點過來找了沈青預。
“要不了多長時間了,再等一等,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們,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會有娛樂圈的經紀人看中我們。”
沈青預說話時的語速很慢,態度很認真誠懇。
這種話第一次說的時候藍天或許會當真,或許會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
但是這兩年裡,他已經聽過太多太多遍了,再怎麼誠懇的態度也激不起他心底的情緒。
鬨到這個程度,沈青預依舊不願意跟酒吧暫時簽約,藍天看向他的眼神裡滿是失望,一
聲不吭轉頭離開了這裡。
鄭哲這個時間剛好起來上洗手間,盯著藍天離開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問道:
“他這是怎麼了?這麼早,出門去吃早飯嗎?”
沈青預輕輕搖了搖頭,關上了房間門,藍天還在那裡嘀咕。
“那這麼早出門乾什麼,去做賊啊。”
傍晚時分,藍天用鑰匙打開了房門走進來,手上還提著一袋水果。
因為藍天之前離開了這裡,所以沈青預今天晚上難得沒有準備去酒吧,他們三個人還像是曾經在大學時那樣聚在一起吃了頓晚飯。
飯桌上,藍天主動開口道:
“對不起,今天早上那件事是我太衝動了一點,以後不會了。”
在這三年裡,類似的事情有發生過很多次。
都是人,情緒崩潰這種事很常見,基本上都是大吵一架後再和好,他們就這樣硬生生堅持了這麼長時間。
沈青預夾了一筷子的菜塞進嘴裡,低聲安慰道:
“沒關係的,要不了多長時間了,我們就會被經紀人簽進娛樂圈了,再堅持一段時間,會好起來的。”
“嗯。”
吃過飯後,他們難得有了休息的時間。
三個人合租的是三室一廳,平常藍天和鄭哲兩個人睡在一個房間裡,沈青預一個人一個房間,另外一個房間是沈青預寫歌的書房。
今天他們沒有去酒吧裡唱歌,沈青預就窩在書房裡準備寫新的歌。
藍天下午回來的時候帶著一袋梨回來,晚上親手煮了一點潤喉的銀耳雪梨湯,端到了沈青預的書房裡,放在他的桌子上。
“不好意思啊,沈哥,怪我太衝動了。”
沈青預正在思考一個地方,在聽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頭也不抬。
“在吃飯的時候你不就已經跟我說了一遍嗎?沒關係的。”
“沈哥,你也知道,我家裡條件不像是你家裡那麼好,我爸媽的年紀也都不小了,平常三病兩痛不斷,因為沒錢,甚至連醫院都不敢去看看。”
藍天把他家裡的情況跟沈青預說了一下,在絕大部分情況下,沈青預熱愛的隻有音樂,聽見這些現實生活中的瑣事,有些不耐煩的皺著眉。
平常藍天察覺到他不想聽,肯定會識趣的閉嘴,但今天卻依舊在那裡喋喋不休。
“沈哥,我們快三年了,沒賺到一分錢,他們對我很有意見,不想讓我再繼續做這個。昨天又給我發了信息罵我,我心情不好才會衝動那樣跟你說話。”
“其實仔細想想,我們就算是跟酒吧經理簽約,也不會影響到我們什麼吧?”
“沈哥,自從上大學開始就一直都是你在照顧我,我很感激你。你再體諒體諒我,行不行?”
聽見藍天又一次提起跟酒吧經理簽約的這件事,沈青預放下了握著的筆,終於開始跟藍天對視。
“藍天,你的目光不要這麼短淺,我們會遇到一個能欣賞我們才華的經紀人,我們的
未來還有很多可能。”
“酒吧經理給的那個合同我看過,他根本就不是想讓我們去唱歌,他隻是想要我寫的那幾首歌。”
“如果真把那個合同簽了下來,那我們未來三年都要在酒吧裡唱歌,我寫出來的所有歌的版權,也會轉讓給酒吧,等於直接就是簽了賣身契。”
沈青預平常並不擅長跟人溝通,很少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出來,中途一直在磕磕絆絆。
藍天原本提起的氣,在聽見沈青預把這些話說完後仿佛瞬間就散了。
他們在是否要跟酒吧簽約這件事上一直都有分歧,藍天的沉默在沈青預眼裡是他需要時間冷靜。
誰也沒想到,藍天突然暴起,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來了一個瓶子,突然掐住了沈青預的嘴灌了進去。
液體接觸到沈青預的瞬間,疼痛感襲來,五官疼到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灌進去了幾口後,藍天把剩下的硫酸全都澆在了沈青預的臉上,表情看起來十分猙獰。
“老子跟你說了多少遍啊,不識好歹的狗東西,就你寫的那幾首歌,就算是給酒吧又怎麼了?”
“一分錢不賺老子跟你乾了快三年,現在我媽躺在醫院裡我連一分錢都掏不出來,你有替我想過嗎?”
“你去死吧!傻逼寄東西,老子看你沒了這個嗓子沒了這張臉還有什麼用。”
“就算那酒吧的經理還有其他的想法那又怎麼樣啊沈青預,你是不是以為錢都是憑空變出來的啊?”
“你餓了站在那裡喝兩口西北風,日子就能過下去了?像你這樣隻知道寫歌的臭傻逼,老子倒是要看看你現在怎麼寫,怎麼唱!”
有些硫酸濺到了藍天自己的手上,可他就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樣。
等客廳裡的鄭哲察覺到不對勁走進來的時候,沈青預已經暈了過去,原本好看到隻憑借著一張臉就能為酒吧吸引到不少客人的沈青預,現在被硫酸腐蝕到不堪入目。
鄭哲被嚇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旁邊的藍天雖然是在一時衝動之下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但是在做完了之後他一點也不覺得後悔,心裡麵甚至覺得非常痛快。
臉上的笑容看起來誇張又瘋狂,仿佛要用儘所有的力氣大笑。
“藍天,你瘋了?”
聽見鄭哲說的這句話,藍天扭頭朝著他吼道:
“是啊,我是瘋了,所以呢?你現在要報警把我抓起來嗎?”
“鄭哲,這麼多年你一毛錢都沒賺到,你女朋友也跟你分手了,你要說你沒有一點怨恨不滿,我可不信。”
“我聯係了一下KP的李哥,他說隻要我毀了沈青預,他就給我十萬塊錢,我媽的住院錢就能交上了。”
“等我坐牢出來,他把我推薦給經紀人,等到那時候,我可就出息了,發達了啊哈哈哈。”
鄭哲在聽完藍天說的話後隻覺得毛骨悚然,急忙就撥打了某急救電話。
到醫院裡後很快就出了結果,藍天
灌在沈青預嘴裡和潑在他臉上的都是高濃度硫酸。
如果條件夠好,能承擔昂貴費用,去整形技術非常強大的國外還有可能修複。
但他的嗓子,以後再也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了。
鄭哲在聽完醫生說的話後,根本不敢想象等沈青預醒過來之後要怎麼樣麵對這種情況。
這對於沈青預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鄭哲心裡滿是忐忑,在沈青預蘇醒過來之後,他試探性的張開了嘴巴,卻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隻感覺到了一陣陣的疼痛。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心如死灰的閉上了眼睛。
鄭哲看他這副模樣心裡麵也很不好受,可就現在這種情況,不管自己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似乎也都隻是徒勞。
本身這個樂隊就是沈青預撐起來的,現在他出了事,自然沒辦法繼續下去。
鄭哲回了老家,準備先隨便找個工作。
沈青預的父母把他接回了老家照顧,他整個人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整個人看起來跟行屍走肉也沒什麼區彆。
現在他們住在一個老舊的小區,有一棵在沈青預記憶裡就很大的香樟樹。
每次風吹過時,樹葉就會發出沙沙的聲音。
曾經沈青預很喜歡聽,他覺得這是風在跟他打招呼。
可現在每一個細小的聲音,都極有可能點燃他脆弱的情緒。
沈父今天出門的時候,特意給沈青預買了他小時候很愛吃的吐司,送到了兒子的房間裡。
在放下吐司後,沈父打開了包裝拿出一塊放在盤子裡,不敢跟兒子說一句話,輕手輕腳離開了房間。
沈青預性格變得暴躁,喜怒無常,經常會亂砸東西,沈父沈母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才好。
臥室的窗簾拉上,昏暗的環境裡,沈青預握住手機一遍一遍看他曾經在酒吧裡唱歌的視頻,手機的光落在他坑坑窪窪的臉上。
就在這時候,一隻百靈鳥從窗戶縫隙鑽了進來。
安安飛的搖搖晃晃,看起來有些不太熟練,最後直接‘撲通’一聲摔在他的手機屏幕上。
“啾!”!,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