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此風波掀起,何夫子心情沉重,無法再如往常般平和地步入書院授課,故而考試之事也隻得暫時擱置。

眾人原本以為,常念會即刻出麵,讓溫衍擺脫這漫長的跪拜之苦,然而,兩個時辰悄然而逝,那奴隸已是搖搖欲墜,但常念卻仍是未曾有絲毫動靜。

黃昏的餘暉灑滿了書院,學子們紛紛離去,隻餘下溫衍一人,跪在空曠的殿堂前。

溫衍的雙腿已經麻木不堪,仿佛失去了知覺,而身體的每一處都在訴說著疼痛。

但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依舊緊鎖著殿內,仿佛那裡有著他所有的希望與期盼。

常念一直沒出來過,她是不要他了嗎?

直到夜幕降臨,星辰初現,常念的身影才緩緩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常念微微垂下眼眸,凝視著溫衍,心中情感如潮水般翻湧,錯綜複雜。

她心中有些許欣慰,溫衍願意為她出頭,為她驅除那些惡意與威脅,這無疑證明了她對他的好,他都一一銘記在心。

然而,另一股情緒卻又悄然升起,那是憤怒與失望。溫衍明明可以選擇將魏媛媛的威脅告知她,讓她自己來處理這一切,但他卻選擇了更為陰暗的方式,去對付那個對他有敵意的人。

她不禁反思,這段時間她所教導他的善良與寬容,難道都化為了泡影?

背地裡害人就算了,結果還給人留下了把柄,屬實是又壞又蠢。俗話說小時偷針,大時偷金。

常念索性也不想管他,任由他跪兩個時辰,讓他好好反省反省,才對得起這段時間他看過的聖賢書!

“知錯了嗎?”

她沉聲問道。

溫衍伸出手,揪住她的裙擺,忍住心中的戰栗:“我知錯了,我不該對她們動手。”

你喜歡純良的溫衍,往後,他會藏的好好的。

你彆不要我。

窗外,大雨傾盆。

溫衍的目光迷離,凝視著屋簷上那如斷線珍珠般灑落的雨滴,仿佛被無儘的思緒牽引,陷入了短暫的失神。

“你啊,總是這般任性,為何要惹得那位小姐生氣呢?”李德忠的聲音在寂靜中回蕩,帶著一絲無奈與責備。他自然知曉正殿內所發生的一切,眼前的少年因為一次不慎,再次觸怒了那位尊貴的小姐,結果便是這懲罰——跪上兩個時辰。

然而,溫衍的體質本就虛弱,加之先前的傷勢尚未痊愈,他如何能撐得住這樣的懲罰?最終,他跪倒在地,昏厥過去。那一刻,李德忠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這位少年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也會因此受到牽連。

好在,小姐及時派人將溫衍送回,常念緊隨其後,焦急的神情溢於言表。李德忠看著臉色蒼白如紙的溫衍,心中不禁感歎:這少年,真是命運多舛啊。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直到大夫趕來,才稍微鬆了口氣。

怕這小子再出事,他索性搬過來打地鋪,看管他一夜。

“李管事。”溫衍忽地開口,“你知道君子是什麼樣的嗎?”

“君子?”

李德忠一愣:“你問這個做什麼?”

房中一時寂靜。

溫衍想起常念臨走前,說的那番話。

她說:“溫衍,我知道你是為了給我出氣,但我不希望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我留你在身邊,教你讀書認字,是希望你能成為有手段亦有仁心的君子。”“你如今來到書院,就應當把握住機會,砥礪前行,修身養性,將來也好為自己謀得一線生機。”

在她的話語落幕後,她輕歎了一聲,身影便漸漸融入了昏暗的夜色之中。然而,她口中的“機會”與“抹殺”,對溫衍而言,仿佛隻是飄渺的煙雲,未曾觸及他內心的深處,更未能留下任何痕跡。

溫衍的世界,向來充斥著汙穢與自私。他的手段,往往狠辣而無情,如果不是為了測試常念對他的底線,他絕不會讓柳依依的遭遇僅僅是被馬蜂蟄那般簡單。所以,當常念提及“君子”二字時,他感到一片茫然。

他自幼便在那些陰暗的角落裡長大,見識的都是人性的陰暗麵。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成為那所謂的“君子”,那種高尚、寬容、大度的人。他隻知道,常念希望他能成為那樣的人,隻有這樣,他才能繼續留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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