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更合一(2 / 2)

“如今天下局勢……牽一發而動全身,誰也說不準,燕國會在什麼時候突然被彆國吞吃掉。我越是在燕都生活,就越是擔心……”宋悅忽然轉過身來,一臉認真,“自從夫君已經死在了戰火中,我就害怕起了戰爭,為今,隻希望燕國不要出什麼亂子,給我們這些小民一些活路……姬無朝就算再怎麼昏庸,至少他在,燕國就不會亂,若睿王名不正言不順的上位了……才會讓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有了可趁之機……”

她就這麼自言自語了一會兒,也不像是要讓玄司北聽進去的樣子,眨巴著眼睛,看著窗外的月亮,輕輕歎了口氣。

玄司北卻全都聽進了心底。

這就是……燕國人的心聲麼?

“你也看到了吧?若是戰爭發起,苦的還不是我們……顛沛流離還好說,若是在途中一不小心被殺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宋悅想要從思想上轉變玄司北危險的念頭,把他培養成一個和平的人,“我現在隻有一個願望……希望天下間不再有戰爭,希望燕國能穩固長存。”

玄司北不知不覺已經轉過了身,慢慢靠近她的懷裡,安靜的鳳眸一瞬不眨地看著她,借著黑暗,她並未發覺。

貼著她溫暖而柔軟的身體,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天和姬無朝在浴池之中的事了。

姬無朝本人,似乎並非外麵傳得那樣不堪,甚至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看上去或許有些好色,但似乎裝模作樣的成分多一些,就算撲上來撕他的衣服,也沒任何反應。

若不是裝模作樣,難道……就和外界傳言的那樣,姬無朝不舉?

該死,怎麼又想起他了。

玄司北暗自奇怪,又往宋悅懷裡窩了過去,蹭了蹭,找了個安心舒適的位置,緩緩閉上了眼睛:“姬無朝麼……他應該不會死得那麼早。朝堂上的事,還是少操心。”

以前他隻想複仇,但現在站在她的角度,看待燕國滅楚,又是另一番心情。儘管心緒波瀾起伏,卻並不想讓她知道。

今夜,或許能好眠。

……

玄司北覺得自己還在睡夢中,腳步有些輕飄飄的。

他手上貼著一柄匕首,身上穿的是大燕的朝服。燕國皇宮的每個角落,於他而言,似乎都無比熟悉。他似乎……變成了姬無朝最寵幸的臣子。

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下意識的,沒有懷疑這一切。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的計劃,一步步發展,算無遺漏。他在燕國的一步步棋,都將燕國保皇派壓製得死死的,如今,是他報仇的時候。

他踏上九重金階,朝臣皆數讓步,退至兩旁,露出金色龍椅上最尊貴的那個人——他的仇人,也是大燕的皇帝,姬無朝。

此時,姬無朝身上的□□已經發作,他有些不悅,因為發作時間比他想象中的要早,讓她不能完全見證燕國的覆滅。他走近了她,輕輕湊到了姬無朝的耳邊,一麵將匕首拿了出來,抵上她的心臟。

這才看清,無力躺倒在龍椅上的,是個倔強卻無助的女人。

她身穿一襲金色的龍袍,張揚耀眼,細長的柳葉眉卻輕輕蹙起,唇瓣透著一股不正常的蒼白,胸口急劇起伏著,咬著牙,死死盯著他,眼眸中,有絕望,有不可思議,嘴角卻艱難扯出一抹冷笑,笑容鋒利得如同刀尖一樣,錐入他的心臟。

看清了她的麵目,他腦中“嗡”地一聲,捏著匕首的手輕輕一抖,在她左胸心口留下一點血跡,便再也抓不住手裡的東西,讓那蟬翼般的白刃“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不……不是姬無朝……

是……宋悅。

……

玄司北猛然從夢中驚醒,睜開雙眼時,額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還好……還好是個夢。

他依然安睡在溫暖而又柔軟的懷抱裡,宋悅睡著時就喜歡抱著東西,甚至還把他往懷裡摟了摟,讓他很容易就能呼吸到她身上的幽香氣息。

儘管如此,或許是夢給他帶來的畫麵感太強烈,他仍然不安心。夢境中看到的那個氣息奄奄的宋悅,給人的感覺……太真實了,直到現在,他也心有餘悸。

那絕不是真的,或許是因為他的計劃,和她昨晚訴說的那些願望之間存在衝突,他潛意識裡不自覺的想了很久,這才夢見他的計劃實現……親眼見到她歪倒在龍椅上,哪怕是夢裡,也讓他從心底驚惶、失措,那種無能為力的濃重哀傷,絕不會有人想經曆第二次。

玄司北忽然意識到,宋悅在他心裡的地位,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高。他似乎不知不覺的……離不開她了。

是喜歡嗎?所以才會夢見她,才會擔心她?

他看著她的睡顏,輕輕舒了一口氣,不忍打擾她,照例用被子頂替她臂彎中的自己,從她懷中安靜離開。走時,還時不時想起昨晚的夢。

她想要的是一個安穩的生活,百姓想要的是和平而非戰亂。是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姬無朝確實不能死得太早。

昨天她的話,提醒了他。

若是姬無朝死了,睿王沒能成功上位,那燕國便會陷入混亂,便宜了鄰邊的趙國;若睿王成功上位——這個野心勃勃的人,比姬無朝難對付百倍,他弄垮燕國的計劃,隻會更加受阻。

昨晚的那個夢,也給了他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宋悅不想要戰爭,那好,他可以讓燕國就此長存下去。

隻是,燕國的皇族,流淌的必須是他的血脈。

他要逐步滲入朝廷,慢慢布局,在不引起國家動蕩的前提下,名正言順的把姬無朝逼下位。當然,也不能讓睿王得逞,最後坐上皇位的,必須是他。等到十年之後,他若是做了皇帝,必封宋悅為後。

待他龍袍加身,便不是今日這般光景,能給她享不儘的榮華富貴,不讓她受半分委屈。她……應該就不會再拒絕他了吧?

……

玄司北心思沉沉,潛入皇宮,宛若飛鴻踏雪,落在了甘泉殿的琉璃瓦上。此時天還未全亮,無人發現上空飛速閃過的白影。

他無聲無息的回到了殿中,重新打扮了一番,決定忍辱負重,先借姬無朝身側的位置,摸清大燕朝堂。

至少,他現在要保證姬無朝不能倒台,或許慢慢將他的權利架空,讓他做個傀儡皇帝,也不錯。

換上一身妖冶桃紅的玄司北,站在銅鏡前,緩緩掠起一抹冷冷的笑容。美人計……什麼時候他竟然需要用這種把戲了?

不過,姬無朝此人甚是特殊,彆的東西放在他這兒,反而不好使。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看著鏡中雌雄莫辯的美人兒,輕輕垂眸掩去勃勃野心,緩緩轉過身去。

還未走出甘泉宮外,剛穿過曲折的回廊,麵前便多了一道礙眼的身影。借著剛亮的天色,玄司北淡淡打量著眼前之人,隻見柳懷義穿著一襲用銀絲繡線的華貴白衣,神情倨傲,輕輕昂首,蔑視般的瞥了他一眼,擋住了他的去路。

是專程來找他的。

早在宮中生存多年,隻憑此人的一個舉動,玄司北便已能猜到其中大概,更彆說還有那日在浴池邊的一出鬨劇。雖然那時候他心不在焉,但對於柳君的嘴臉,他談不上半分好感,甚至那時候還同情起了姬無朝。

或許是他王族出身,最看不慣柳君這種人吧。自命不凡,擺出一副“天下人負我”的模樣,一麵冷嘲著姬無朝,擺出一副不屑榮華富貴的模樣,一麵理所當然的享受著皇權給他的優待。在他眼裡,甚至姬無朝都比柳懷義看著順眼得多。

人都主動找上門來了,他當然不能怠慢。更彆說,他現在是要搶去柳君的位置,在姬無朝身邊做一個安靜聽政的禍國妖妃。既然是敵人,那便不用太客氣。

“柳君?”玄司北嘴角輕輕一勾,精致的麵容透著絲絲詭異,裝作一副疑惑的無辜模樣,環顧四周古色古香的回廊和周圍各宮的殿頂,“我看得沒錯吧,這裡應當是皇上的後宮……怎會有男子進入,這可是要殺頭的重罪!”

柳懷義心頭一震,還真差點被這話嚇住了,他對宮中許多規矩都是不知的,隻是,念在皇上無論如何都不會懲罰他,他便又來了膽子,重新挺直了脊背,冷睨著眼前的桃美人:“彆給我裝傻,浴池的事,你都看到了,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我在宮中,隨意走動,有誰敢問?倒是你,不用刻意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皇上不會來的。”

玄司北瞥了一眼他身後跟著的幾個太監,心中冷笑。

或許柳懷義是來之前就遣人調查過甘泉宮,更甚者,他已經把宮外的守衛都遣散了,此時庭院裡外,除了他的人,不會再有閒雜人等靠近,這是宮中幾乎已經默認的低劣手段,但對付實力遠遠不及自己的人,最簡單有效。

他剛入宮,得了姬無朝的關注,又沒什麼勢力,柳君想要對他做些什麼,在這樣偏僻的角落,神不知鬼不覺,就算大聲喊叫,都不見得有人聽到——況且在宮中,人人自危,就算聽到了,多半也會裝聾作啞。

早就看過後宮爭鬥,對此的厭煩甚至轉移到了女人身上,卻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見到一個攀附著皇權的男人,像勾心鬥角的宮妃一樣,不擇手段的打壓自己的敵人。

“皇上會不會來,與我無關。”老實說,他要的隻是姬無朝那張龍椅,對於姬無朝的死活,他並不關心,“柳君既然沒什麼要事,那就讓一讓吧,我還要去求見皇上……”

“誰準你見了?你以為皇上是什麼人,你想見就能見?”柳懷義心中一陣火大,覺得這外國來的女人真是不懂宮裡規矩,一揚手,攔住了玄司北的去路,抬頜冷漠說道,“今個兒,就讓我好好給你上一課,教教你宮中的規矩。”

“柳君這是打算做什麼。”院子裡沒有一絲風,玄司北桃紅的裙角卻輕輕擺動了兩下,不會武功的柳懷義並不知道,那是真氣流通於體而產生的冷風。

他墨黑如綢的發絲被吹起幾縷,眼神透著冰冷,“青天白日之下,有沒有王法了?”

“在這裡,我就是王法。”柳懷義的眼眸裡透著一絲得意,想到此處沒有第二個人聽到,更想看看這美人花容失色的崩潰表情,“宮中是皇上說了算,沒錯,但皇上如今隻喜歡我一個,處處都聽我的,還要看我臉色行事,你覺得——我有沒有資格做這王法?小李子,拿簪子來,我要親自劃了她這張媚主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