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知道她就是燕帝,恐怕她已經被他捏斷了脖子,伏屍在床了。
玄司北依然沒等到她的回答,知道宋悅是個固執的人,輕輕歎氣。
果然她還是一門心思幫著姬無朝……
一夜,玄司北睡在了榻上,清早時分,宋悅從夢中醒來,身邊已無他的身影。
這次,端著早膳進門的人不再是婢女,而是一身青衣的沈青城。他俊朗的臉竟帶著幾分憔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宋姑娘啊……你這是慪的什麼氣,今早尊主……哎,不說也罷。”
本以為尊主在宋姑娘的房間留宿一夜,應該不會再擺出那張冰封千裡的死人臉,沒想到今早守門的時候,見他開門走出,迎麵就是一記令人膽寒的冰冷視線。
尊主今天心情不好,比昨天還差。他們這些做屬下的都知道,玄虛閣主雖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卻不會雞蛋裡挑骨頭,平日裡對待他們也很好,但最近這幾天,他們連在尊主麵前大聲說話都不敢了。
他隻好將手上的活兒交給旁人,親自來看看宋姑娘情況如何。
宋悅麵無表情地坐在桌前,整個身體放鬆地靠在椅背,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無意識地帶著上位者的氣勢。隻是,她的銳利隻針對玄司北,對他反而沒什麼防備,想都不想:“嗯?他為難你們了?”
沈青城心下一喜,看來情報是對的,宋姑娘是個性情中人,雖然對尊主有怨氣,愛答不理,但麵對他們,總歸不會那樣冷酷:“宋姑娘,有些話雖然不當講,但趁著尊主不在,我還是想說些真心話。尊主人不錯,隻是手段激烈了些……”
“如果是來說這個的,那就請回吧。”宋悅雙眸一闔。
“不!不,我是說……尊主的計劃已經開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燕帝勢必是我們的敵人。尊主看見姑娘為了燕國奮不顧身,為了不讓姑娘摻和進來,才出此下策,限製姑娘的行動……這是為姑娘好啊!”沈青城有些急了,在她麵前來回踱步,“原本我是不該說這些的,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尊主他分明是……”
“他引走司空彥,又將我軟禁起來,這樣燕國討伐洪家軍的軍隊就隻剩下他一個左將軍了……”宋悅緩緩掀開雙眸,鳳眸中一片清明,麵無表情道,“燕都此時正處空虛,朝中除了莫統領以外,再也無人能攔他,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說得可對?”
“這,可是……”
“如若真是為我好,就放我出去。”宋悅淡淡打斷了他。
短短幾句話,沈青城卻莫名感受到了莫大壓力,額頭上布滿了汗珠。原本他是想探探宋姑娘的態度,可不知不覺間,話語的主導權便落到了宋姑娘手裡,他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反而變成了被盤問的那個。
當真如尊主所說,宋姑娘此人,不能小覷。她是他搜集情報這些年來,唯一一個看不懂也看不透的人。
“姑娘就不要強人所難了,我隻是個辦事的,若是私自放走了姑娘,被尊主知道了,恐怕這條命都沒了!”
宋悅也算是料到了這個答案,卻仍不死心。方才她是故意做出隨意散漫的樣子,降低他的防備,就算不能讓他做什麼,也至少要從他口中套出一些外界的情報:“外麵有多少守衛?”
“……”
“竹林那個陣法怎麼解?”
“……”
“你們的計劃進行到何種地步了?”
“……”
沈青城沉吟不答。
她冷冷勾起嘴角,並不見怪,又淡淡加了一句:“反正你們布下了天羅地網,料定我逃不出去。既然我已經被隔絕了,那告訴我這些,讓我打發打發時間,又有何妨?”
沈青城隻覺得空氣中仿佛有種無形的壓迫力,讓他呼吸不能,胡亂答了兩句,便匆匆放下早膳退了出去。心道他再也不會單獨麵見宋姑娘,簡直自討苦吃。
宋悅扳著手指頭,若有所思。等他走後,便尋了個午休的空檔,躡著步子悄悄走進了竹林之中。借著沈青城口中的隻言片語,努力思考著陣法何解,一步一步,再背著周易十六卦,竟然真的找到了些許竅門,一點點深入林中。
從竹林走出,再突破那些守衛,就能出去了……
她如同死水的幽黑雙眸終於有了亮色,深呼吸一口氣,進進退退,穿過層層疊疊的綠色。最終,豁然開朗,一片亮光透射在斑駁的竹影之間,她竟不知不覺走到了竹陣的正中央,隻差一半路!
也就在這時,她輕輕眯了一下雙眸,這才發現,在那片刺眼的光亮照射下,紋絲不動地站著一個優雅公子。
“宋悅……看來昨晚的話,你是一點都沒聽進去。”玄司北背負雙手,嘴角彎了彎,那弧度卻冰冷得毫無溫度,眼神高深莫測,“能走到這裡……是我太低估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