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司北發現, 他不能從宋悅眼中看到哪怕一絲的熟悉情緒, 取而代之的, 是一片見不到底的深潭。隻是, 她那副理所當然的神態,輕聲在他耳邊說話的樣子,甚至是一個小動作, 都和過去他們相處時一樣, 不由自主引出他那些快要消散的記憶。
他曾想過, 如果他們還能回到過去, 那該多好……可她的冰冷態度,讓他明白, 他們回不去了。
如今, 她的反應,是不是在告訴他, 如若他說出這些機密, 她就會像從前一樣, 那樣溫柔的對待他?
“猶豫什麼呢,小北, 你既然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還怕我偷跑出去, 泄露你的計劃?”宋悅抬頭,唇角似有若無地擦過他的脖頸, 這樣的姿勢剛好能讓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外人若是乍一看, 或許還會把他們當做是熱戀中如膠似漆的情侶,“就算說了,也無傷大雅的吧?即便不能把消息帶出去,我也同樣想知道你的計劃……僅僅是想知道而已。”
玄司北咬下舌尖,口腔中都泛著妒意的腥甜,不答話。
他可以為宋悅做任何事,心甘情願做她的利刃,她卻隻想利用他為姬無朝做事……真是愛慘了姬無朝。
“不僅如此,我還想知道你的下屬究竟有多少,你真正的實力。想知道我屋外的守衛如何排布,還有……外界情況如何。”宋悅對他下意識的排斥了如指掌,反而又拋出幾個尖銳的問題,眉毛一挑,“那麼,你的答案呢?”
“……”死寂般的沉默後,久久,他忽然緊緊將她摟住,環上了她的腰,像是做了一個沉重的決定,緩緩道,“等我。”
“嗯?”
“除了幫助姬無朝,無論宋悅開出什麼條件。我知道你愛他,但我非殺他不可……”他在她耳邊,竟然低低笑了起來,美麗的容顏透出些許絕望的悲哀,“等我……等我殺了姬無朝,你就自由了。我會將匕首親自送到你麵前,你用它殺了我泄憤吧,這或許也是我唯一能給你的安慰了。”
既然她一心想著姬無朝,既然他們之間已是不可解的死局,等楚國大仇得報,他也沒必要在這世上過多停留,這樣,或許能在她心中,占得一個不那麼容易被忘記的位置。
“……”真等他殺,她就涼了。
宋悅心情複雜:“你以為我問你這些,就是為了找機會給姬無朝通風報信?”
玄司北微微一愣,原本如鯁在喉的感覺也因此好了許多:“難道……不是?”
“如果不能說服你,從這裡逃走,幾乎是不可能的。而彆說信鴿和飛鷹,就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我的屋子,我拿什麼通風報信。”宋悅嘴角一撇,冷冷把他推開,半步不停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在我看來,不是你殺了他、我又殺了你才叫報仇,這樣冤冤相報何時了……不管是人與人還是國與國,都不應該死記著仇怨……真是和你講不通道理。”
老實說,聽到他甚至有放棄生命的念頭,她才忽然意識到,他究竟是以多麼絕望的心態,說出這句承諾的。
他對她的執念,超出了她的想象,造成他這個樣子,或許不僅僅是楚國的環境,她也有責任。
所以……
宋悅不管身後跟來的輕盈腳步,輕歎一聲,並未關上房門。不出所料,玄司北跟了進來,就像是即將溺死的人忽然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雙沉靜的黑眸靜靜看著她:“宋悅,你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幾步就來到了她跟前,而她坐在床上,麵無表情誇了自己一通偉大,忽然扯住了他的袖角:“不是說要做我的利刃,為我所用麼?方才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我。”
“可……”
宋悅掌心忽然用力。他在她麵前已經養成了毫無防備的習慣,就這麼被她一把扯入床幃,猝不及防地,一根蔥白的指頭點上了他的鼻尖,宋悅那張美麗卻又遙不可及的臉竟然就在近前,一雙鳳眸,冷冽卻勾魂攝魄,令他心跳越發難以控製:“沒什麼可是的,隻要告訴我,做,還是不做?”
玄司北呼吸驟然亂了,身體因為渴望而變得緊繃,寬大的衣袍下,優美而流暢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性感的喉頭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一絲喑啞:“……做。”
分明知道她如此反常的舉動,絕對沒有好事等著他,但他還是不由自主落入了她的圈套。
“那就做一把聽話的刃。把你所知道的,統統說出來。”
“……”他幽幽看著她,不語,似乎是默認了。
“我想要外麵的守衛布防圖。”宋悅懶得再拐彎抹角,直言道。
“……”她想逃出去,還真是夠明目張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