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是最年輕恣意的時候,卻遭受如此變故,可他還是一如既往,眉宇間不見一絲鬱色,麵上冷淡,令人不能輕易猜透。
“定了定了!九龍灣的悅來客棧,就在前麵不遠,轉個彎兒就到了。”揮鞭子趕馬的人名叫錢江,是他們之中最熟悉九龍灣的人,“九龍灣地方不大,物產也不是很豐富,所以燕楚趙都不願意因為這塊貧瘠的土地開戰,也都不願管,這塊地皮就被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人給占了去,因為外來人少,整個九龍灣隻有兩家客棧,一家是悅來客棧,寬敞舒適,接待的人也都身份不凡。一家是風起,更便宜些,地方有些偏,樓閣有點老。”
“調轉馬頭,去風起客棧。”玄司北想也沒想,直接下令。
他手中仍然捏著那兩顆碎銀子,想到方才解救他的那個女人,嘴角輕輕弧了一下。
世上不止有宮中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也有她這樣單純得有些蠢的女人對他施以援手……可惜他不需要。
想做他的乾娘?
即便於他有恩,他也不可能同意。
“哎,可是風起客棧實在是有些簡陋了,尊……公子恐怕……”錢江趕緊勒住馬頭,將馬車停在路邊,還有一絲猶豫。
他在這一帶混,早已清楚九龍灣的每一處。尊主向來養尊處優,怕是適應不了風起客棧的環境……那兒可不像是城裡,除了對麵的街道,後麵全是荒野,隔了不遠還有一大片菜地,少不了晚上鬨耗子的,嘰嘰喳喳吵個沒完。這都還沒住進去,他就已經預料到尊主眉頭緊皺的冷臉了。
“無礙。”玄司北一副淡淡的語氣,似乎不甚在意。
他知道,那女人會帶著長命鎖去悅來客棧等他。
可惜,一輩子都不可能等到了。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就應當躺在最黑暗的深淵,或許死後還會被流放到地獄,任徹骨的幽幽冥河寒水從自己腳尖劃到麵前,再通向永無止境的極淵深處。注定是個被所有人詛咒的,惡人。
即便從小沒了娘親,可他也不會想讓那個陌生的女人占據自己太多的時間。他注定不凡,而那個平凡的女人,隻是過客。
“謝謝。”
他輕輕對著空氣說道,一麵鬆開了手中的碎銀子。
“你的好心,用錯了地方……我是個惡人……不值得救的。”
“你說你算是燕國人……知不知道,我是要謀劃著殺害你們的帝王?如果知道這一點,恐怕見到我的第一麵,殺我還來不及吧……”
淡淡的嗓音,明晰而富含磁性,帶著些冰冷自嘲,就像是包裹著甜美外衣的毒、藥,彌散在空中,沒被任何人聽到。
馬車走過之後,一個好奇的孩子撿起了路上的碎銀子,開心地揣進了自己的口袋。玄司北看到這一幕,輕輕垂眸,放下了車窗的簾子,像是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