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絮舞憑空消失後,季焱季寧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顏絮舞,上一秒明明還躺在病床上,下一秒就完全消失不見了。
“人呢?”季焱哭著在病房裡尋找,“人哪去了啊?媽,你還沒說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你去哪了呀,要走帶我一起走……”
季寧帶著哭腔道:“哥,媽媽一定還會回來的。”
“不會回來了。”季焱愣愣地坐下來,“要是能回來,她一定會告訴我們,她不會回來了,我們又沒有媽媽了……”
顏絮舞剛剛的告彆之意,分明就是再也回不來了。
他還沒來得及抱抱她,還沒來得及多喊她兩聲媽媽,她怎麼就走了呢,他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嗎?
她的家到底在哪裡?
她回家以後,會不會有事,出了那麼多的血,還能好過來嗎,真的會有人救她嗎?
她在另外一個地方,會活得好好的嗎?
季焱淚如雨下,他好像,現在就開始想媽媽了。
還有,爸爸該怎麼辦?
這幾天,是季焱人生當中最幸福的時刻,有爸爸有媽媽,他們一家人每天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季焱都能感覺到,他的爸爸到底有多愛他的媽媽。
顏絮舞回來之後,季越澤是鮮活的,他的眼睛從來沒有一刻離開過她,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因她而轉變。
等了十六年,好不容易等到妻子回來了,可還沒來得及幸福幾天,她又離開了,並且以後都不會再回來,得到再失去,再次得到再次失去,這對季越澤來說,實在太殘忍!
季越澤以後要怎麼辦。
季焱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媽媽說,讓他照顧好爸爸,她走的時候那麼不放心,他應該振作起來,完成媽媽交給他的任務。
時間已經是傍晚,病房外麵的天空變得一片黑漆漆,病房裡沒開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光,季焱能看到季越澤還保持著顏絮舞離開的姿勢,一動不動。
他低著頭,手裡撫摸著那枚戒指,讓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
幾個小時過去,消失了的顏絮舞始終是消失了,她沒有像突然消失那樣,又突然回來,奇跡沒有發生。
“爸?”季焱慢慢走過去,靠近他喊了一聲。
季越澤像是沒有聽到,他毫無反應,季焱隻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爸爸?”
季越澤總算是被驚醒,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沒有痛苦,也沒有眼淚,隻是愣愣地看向季焱。
“爸,我們回家好不好?”
季越澤總算開口,他的嗓音沉悶沙啞,像是久未開口說話的突然開口,他說:“我在這裡等你媽媽回來。”
季焱眼淚一下又崩不住了。
季寧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也立馬流了下來。
看到季焱季寧在哭,季越澤呆滯的眼神裡總算有了些反應,他說:“好,我們回家。”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來,因為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起身的時候,腳下一個趑趄差點摔倒,季焱趕忙扶了他一下。
回家的路上,季越澤一句話也沒有說,他頭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季焱季寧都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大氣都不敢出。
到家後,林管家看到三個人身上都帶著血從外麵回來。
尤其是季越澤,他上半身的衣衫,大半都被血染紅了,林管家嚇了一大跳,可他什麼都不敢問,從下午接到季越澤的電話後,林管家就知道出事了。
如今三個人滿身狼狽地回來,獨獨少了家裡的女主人顏絮舞,林管家心裡又焦急又難過,也不知道顏絮舞到底怎麼樣了。
季焱季寧都回了樓上洗澡換衣服,季越澤一路來到二樓顏絮舞原來住過的客房,在房門前他腳步頓住,手搭在門把上,閉了閉眼才用力把門打開。
沒有人。
顏絮舞沒有回來。
季越澤走進房間,房間裡都是她常用的東西,上麵似乎還殘存著她特有的味道,季越澤輕輕在她用過的發梳上撫過,梳妝台上還有一根卡通頭繩,是她最喜歡用的頭繩。
把頭繩撿起來,季越澤又來到二樓的主臥門口。
同樣的,打開門後,顏絮舞沒在房間裡等他。
她失言了。
今天上午離開醫院的時候,她說她會等他回來,可是他都已經回家了,顏絮舞卻沒有等他。
季越澤攥緊手裡的頭繩,一步步慢慢走到床邊,在大床的邊沿坐下來。
他看著顏絮舞睡過的枕頭,昨天上午,他出門之前,還躺在這張床上抱著她,他吻著她的眼睛、嘴唇、脖子……直到把她從睡夢中吻醒。
顏絮舞醒的時候還衝他發脾氣,嫌棄他打擾她睡覺,於是他便抱著她輕哄,邊哄邊親吻她,她最容易心軟了,哄著哄著她就會開始回應他的吻,她的回應對他來說是最甜美的毒藥,會讓他徹底變得瘋狂,但他怕傷害她,總會克製自己,可她卻會無限包容他,會主動抱上來,任他予取予求。
他一分鐘都舍不得離開她,隻有抱著她親著她的時候,他才會感覺到她是真真實實地待在他身邊,而不是等了十六年之後,因為太過想念她,而幻想出來的一場夢。
季越澤發了一會呆,他拿出手機,再次察看顏絮舞手表上的電子追蹤器。
她走的時候,手表還戴在她身上,但現在手機上顯示定位的小圓點,仍然是一片灰暗,那個神奇的世界,是追蹤器完全無法追蹤到的地方。
季越澤找出一根鏈子,把顏絮舞的戒指穿進鏈子,然後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拿出戒指吻了又吻。
你已經到家了嗎?血止住了沒有?出了那麼多血,身體會不會有後遺症?
顏絮舞,你說你不會有事,這一次,你千萬彆再騙我,我隻要你好好地活著,其他什麼都不求。
即便再次失去你,但隻要你還好好活著,我才能有好好活下去的勇氣。
直到晚上九點,季越澤才遲遲從樓上下來。
季焱季寧一直坐在餐桌前,等他下來吃飯,桌上的菜已經被加熱了兩次,但還是沒人下筷子。
季越澤已經洗過澡換過衣服,他在餐桌前坐下來,拿起碗筷,提醒道:“快吃吧,彆餓著。”
季焱季寧這才端起碗來,但碗裡的飯菜再香,卻怎麼咽也咽不下去。
“你們媽媽說了,她不會有事。”季越澤給季焱季寧都夾了一筷子菜,“她讓你們好好長大,不吃飯怎麼行。”
“爸。”季焱喊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快吃吧,明天正常上學,彆讓媽媽擔心。”
季焱季寧隻好硬撐著讓自己多吃點,而季越澤自己,即使在嚼著食物,卻像是機械地重複著一個動作,連味道都嘗不出來。
是夜,季焱季寧都回房間睡了以後,季越澤開著車,離開了家。
他一路來到顏絮舞被綁架的那個郊區的民房,停好車後,李皓宇從民房裡出來,看著他道:“你來了。”
季越澤滿臉冷肅。
李皓宇跟在他後麵,兩個人一起進了房子裡。
謝嚴城因為遺囑的事,行動太著急,或許他是有恃無恐,覺得隻要拿到顏絮舞變身的視頻後,季越澤就會任他擺布,所以他做事並沒有特意遮掩,季越澤隨便一查就知道這件事是他做的。
他在來找顏絮舞的路上就已經讓人去找謝嚴城,這會兒,謝嚴城已經被他的人帶來了這棟民房裡。
季越澤推開門,謝嚴城在四麵都是牆的空房間裡,手腳都被綁住,躺在地上。
謝嚴城看到季越澤進來後,他眼睛瞪大,想說話但嘴巴被膠帶貼著開不了口。
謝嚴城下午匆匆離開這棟民房的時候,他心裡雖然有些不安,但並不覺得季越澤會拿他怎麼樣。
他隻不過是在顏絮舞手臂上劃了一刀,除了出點血外,他沒有再對她做任何事情。
季越澤即便再生氣,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就算是警察來了,也最多是處理起來麻煩點,所以謝嚴城並不是太擔心。
隻是,這次他失算了。
季越澤居然不講一點情理,就跟瘋了一樣,找人直接把他弄到了這棟民房裡,像他綁架顏絮舞一樣,綁著他的手腳,讓他動彈不得。
謝嚴城想問他到底想做什麼,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季越澤拿出他下午用在顏絮舞身上的那把刀,在他手臂上狠狠劃了一道口子。
傷口被劃得很深,血一下奔湧而出。
謝嚴城悶哼一聲,疼得直抽氣。
“你是不是就是這樣對她的?謝嚴城,你施加在她身上的痛,我會讓你十倍百倍地還回來。”季越澤又一刀劃在他的腿上,他低聲道,“你放心,門外有最好的醫生,他們會及時為你治療,絕不會讓你這麼輕易死掉。”
謝嚴城滿臉痛苦地看向季越澤,他覺得季越澤一定是瘋了,他現在完完全全就是個瘋子。
就連李皓宇也被季越澤現在的樣子嚇到,他拉住季越澤,過了一會兒,兩個人才出民房裡出來。
回到車上,季越澤擦了擦手上的血跡。
看李皓宇滿臉擔心地看著他,季越澤說:“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麼,明天就會把他送到醫院去。”
李皓宇這才鬆了口氣。
季越澤眼帶寒芒、滿臉陰鬱:“隻不過,我會把他送到牢裡,讓他在裡麵待一輩子,這才是讓他最痛苦最生不如死的事情。”
謝嚴城這個人,太過貪心,季越澤從不管他跟謝紹元那些破事。
謝嚴城這些年,從謝氏集團非法轉移財產,數額巨大,其他一些違法的事,想必做得也不少。
但謝紹元願意容忍他,季越澤根本懶得去插手,他就是想看看,謝紹元究竟會對這個繼子容忍到什麼地步。
但季越澤現在後悔了,早知道,他應該早點出手的,這樣顏絮舞或許就不會有事……
季越澤打開手機,手機上的追蹤定位仍然沒有任何顯示,他跟顏絮舞之間還是沒有一點聯係。
他手指來回摩挲著掛在脖子上的戒指,目光看向車窗外遠處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