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雪真終於見到了位於貧民區中央的“薪柴”。
然而原本高昂的心情卻在看到火光的那一刻像被當頭一盆涼水澆熄,徹底涼透。
外麵的世界大雪紛飛,人們紛紛躲在家中,街道成了無人之境,而這裡卻成了另一群人的狂歡盛宴。
貧民區大都是些居無定所、沒有穩定收入來源的難民,在異能大戰來臨時,他們惶恐、宛如遭到天雷。
然而大戰結束之後,這裡形成了基本固定的團體,他們就像寄生蟲般龜縮在城市角落。
現在天災意外降臨橫濱,這裡成了唯一的避難所。
他們似乎都以為這熊熊燃燒的“薪柴”是上天在災厄來臨時給予自己的恩賜,而他們是芸芸眾生中百裡無一受到賜福的對象。
就像原始人一樣對著無意義的圖騰瘋狂崇拜。
二十人都無法圍抱的巨大火焰持續燃燒著,火焰中心有一抹黑點,其外形早已被烈焰的高溫熔化得畸變,呈現出猙獰扭曲的狀態,但大致能分辨出一個椅子的形狀。
普通人無法靠近火焰去觀察裡麵的情形,隻能在幾十米遠的地方感受宜人的溫度。
但江野裸眼視力比常人優越,站在幾百米遠的小土坡上便看清了那個位於中心的物體。
樣式複古的椅子外皮被烤得皮開肉綻,粘稠熾熱的漿液不停地從“傷口”往外流出,但很快又在火焰炙烤下蒸發成黑色的氣體,混著焦黑的煙灰隨著上升氣流飄向天際。
那些綻開的破口內,表麵是一層黃黃白白的類似脂肪塊的膜,隱約可見底下的肌肉紋理。
椅背的中心,一隻屬於人類的眼球正痛苦地翻動。
因為是活的,才會這麼痛苦啊。
江野雪真在見到這一場景後便再沒說過話,立於原地,眼睛都不曾眨過。
這些人為什麼還能圍著火堆露出笑容啊?
他們難道沒有聽見嗎?
火焰的中心正在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啊。
眼前的一切都讓他難受到反胃。
這根本不是他心目中的童話,簡直就是災難。
被毀掉了……他的作品被這些寄生蟲徹底毀掉了!
垂在身側的手煩躁地握住又鬆開,要是手邊有武器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向這些人開火,讓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哭喊聲交織成一幕真正的嘉年華。
跟來的特務科成員隻看到江野突然變得異常平靜,一眨不眨的盯著巨大火焰。
這樣的狀態保持了幾分鐘,就聽到對方單薄的肩膀微顫,冷不丁發出爽朗卻略顯古怪的笑聲。
“哈哈哈……”
“?”
特務正感到疑惑,這串輕笑卻像是導.火索,誘導江野緊接著爆發出更加瘋狂的笑聲,仿佛看到了什麼十分好笑的事物,笑得肩膀劇烈顫動,腰都直不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中還混著特務聽不懂的語言,既不是歐洲體係的語言也不像任何存在的語言,超乎了他的認知,聽著像是對某事物的歇斯底裡的嘲諷與詛咒,下意識讓人不寒而栗。
他站在江野的右後方踟躕不前,一麵忌憚這個看起來有著致命吸引力與危險性的少年,一麵為這猝不及防見到的情形嚇到不知所措。
對方明明在笑,為什麼他卻在那張無暇的側臉上看到了滾落的淚水呢?
“江、江野先生……?”特務遲疑地出聲。
他的話被幾近癲狂的笑聲掩蓋,話音一落,笑聲卻戛然而止。
特務心頭一緊,隻見江野好似恢複了平靜,緩緩直起身,保持不動了。
“江野先生。”他又壯著膽喊了一聲。
“讓所有人都離開。”
少年說了什麼,但是被不遠處其樂融融的嘈雜聲音蓋過。
“什……”
“我說……”黑發少年轉過臉,眉毛嫌惡地擰起,金色眼眸裡絲毫沒有溫度,臉頰尚存未乾的淚痕,“都給我滾!”
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力勝過這張臉帶給人的衝擊,特務懵了一瞬才立即手忙腳亂地聯係了自己的上司種田山頭火。
“……就按他說的做。”種田山頭火沉吟片刻,發出了指令。
“是。”
圍在火邊的人們被“提供生活用品與食物”的理由相繼遣送到周邊的安全屋,現場很快隻留下江野一人。
他拿出一包從特務科順來的香煙,抽出一根邊吸邊往火焰中心走去。
火光刺目而熾熱,光是靠近一步就覺得皮膚被炙烤得快要融化。
然而江野停留在了十步之外。
一般人估計早就在到達這裡的半路上因為脫水嚴重而死,但江野非但一滴汗也沒流,麵色更是佁然不動。
遠遠看去,隻看到一簇誇張的火焰以衝天的趨勢燃燒,而一個身形瘦削修長的少年剪影在它麵前顯得渺小許多。
其實他還可以往前,但要是那樣,他的香煙會因為高溫自燃,也就沒有煙可以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