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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氏一聽來給閨女說媒,心裡頓時慍怒起來。娘幾個才剛剛從竇家那個火坑裡出來,這就又有算上門的了!說啥比竇傳家好,如果不是看他們家現在又龍須麵,釀著果酒,發家容易,也不會算上門來!
但因著媒婆是同村的,也都是認識的,樊氏給麵子的沒有當場直接拒絕,隻婉言道,“娘幾個才從火坑裡出來,身子都還沒養好!至於這事,還是以後再說吧!眼下正要過年,家裡事情也多,忙得很,也都顧不上。”
梁媒婆立馬道,“哎呦!大智娘!秀芬顧不上,你得顧啊!你這當娘的,可得為她們娘幾個打算的!這女人家也不能一輩子當寡婦,再說了咱秀芬長得好,人也有本事,那多少的好人家都想求呢!我給你說的這一家,你先聽聽!把人叫過來你瞧瞧,秀芬帶著娃兒嫁過去,立馬就是眼看著的好日子!幾個娃兒也成了少爺小姐呢!”
樊氏臉色有些不太好,扯著嘴笑,“不知道說的哪一家?是啥情況的?”她都說不考慮了,還非要說。
梁媒婆立馬就說,是鎮上的人家,姓陳的,“家裡有一百多畝地,有鋪子,還有秀才功名,年齡也不大,人最好不過!秀芬嫁過去,以後就成鎮上的人了!”
要說龍溪鎮上姓陳的秀才,老的少的有三個,但要說有錢有鋪子的,就隻有陳秀才家,情況也的確像她說的,年齡不大,還有功名。
樊氏看她說的很誠懇,介紹的人家聽著也很不錯,就看著她說。
“家裡還有下人伺候,祖產多,一個大院子,人家低調不猖狂,才沒雷家杜家那樣。但他們兩家見了陳秀才也都讓七分的。日子好過的很!我這幾天都在琢磨,要說給秀芬!”梁媒婆很為梁氏打算的樣子。
竇清幽回來喝水,看上房裡沒人,就到堂屋裡拎瓷壺,倒了半杯涼茶,準備去廚屋裡小爐子上加半杯熱的。就見樊氏屋裡開著門,疑惑著走過來。梁家掙的銀錢都是算作公中的,都在梁貴和樊氏那放著。家裡沒人守著的時候,是不會這樣開著門的。
結果剛走進門口,就見樊氏在屋裡,正在跟一個婆子說話,還神神秘秘的,“我看門開著,以為姥姥不在屋裡,正要關著!”
樊氏看著她笑了,“渴了吧?可彆喝涼的,你大嫂喝了幾口涼的,都咳嗽了。爐子上有熱茶!”
竇清幽應聲,“我給你們也泡一杯。”
梁媒婆看著竇清幽就誇讚,“這就是秀芬她閨女吧!?長得真是標致!這麵皮兒白嫩嫩的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一看就像秀芬!還這麼懂事!”
說到小輩的娃兒,還是她疼愛的外孫女,樊氏臉上的笑也多了。
梁媒婆看著就加把勁兒,說陳秀才人品咋樣咋樣好,家裡還沒有公公婆婆置氣,梁家過門就當家做主,誰的氣都不用受,誰也臉色都不看。
竇清幽倒好茶端過來,聽她竟然是給梁氏說媒的,頓時皺了皺眉頭,“哪個地方的陳秀才?”
梁媒婆看她聽到了,眼中閃過一絲不太好的意味,笑著沒跟她解釋,而是轉移了話題,“四娘啊!前兒個見你跟玉娘幾個上山摘啥東西,是摘了啥好東西啊!?”
“幾個老皂莢。”竇清幽回著,看向樊氏。
樊氏知道她聰敏,像個小大人一樣懂事,也就沒有瞞著她,“是鎮上的陳秀才家。”
“鎮上的陳秀才家?”竇清幽一聽,就冷笑。
梁媒婆一看她像是認識,“哎呀!這不是年關,又不是一下子能說成的。”
“他媳婦兒還沒過三七。”竇清幽丟下一句話,端著茶杯出去。
樊氏不喜歡打聽八卦,家裡事情多,也忙得很,外麵誰家死了媳婦兒,她還真沒去打聽不知道。一聽這陳秀才剛死了媳婦兒,三七都沒過,才半月多,就主意打到她閨女頭上,臉色刷的一下就拉下來了。
梁媒婆趕緊解釋,“人已經不再了,這再娶也是必然的!男人守孝又不用三年,幾個月就行了的,這不先說說。這麼好的人家,陳秀才人也好,先定下來,可省的到時候被人家給占了先!”
“三七都沒過,就急著上門提親,人能好到哪去?”樊氏不悅道。
“哎!大智娘!你先彆急著拒絕!你可以打聽打聽,這陳秀才家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秀芬也不可能找那沒娶過的小夥兒,可這樣的條件實在不好找那好的。闖上一個,還不趕緊抓住!?”梁媒婆拉著她道。
樊氏堅決不考慮,“她們娘幾個都還沒緩過神來,等兩年再說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陳秀才那樣的,媳婦兒剛死了半個多月,就想著續弦,打頭找上她閨女,沒個計算鬼都不信!
梁媒婆看她生氣了,話也說的強硬,知道說不成,還不死心,“這樣的好人家,要是錯過了,可就再難找那一個了!”說完悻悻的走了。
樊氏攢了一肚子氣,等梁貴回來,就跟他抱怨,“還好人家,這種媳婦兒剛死就想再娶的,都不是好東西!”
梁貴意識到,現在梁氏和離,娘幾個會著龍須麵,還會著釀果酒,以後有想法的人會越來越多,怕算計這個的也越來越多。這個事,必須得要防備了!
竇清幽不反對梁氏尋找第二春,相反很支持她。在這個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社會裡,一個寡婦帶幾個娃兒過活,太不容易。但前提是找個真心相照的人過下半生。不說那樣的人難找,梁氏現在的狀態,也根本不適合立馬就找。
所以她直接跟梁氏說了,“自己媳婦兒三七沒過完,就算著找上了娘,還被媒婆說的打燈籠難找的好,娘先想想。”
梁氏皺著眉想了半天,也明白她們娘幾個雖然現在寄住在娘家,沒有錢但有方子,之前能靠龍須麵和釀酒掙下那麼多家產,以後肯定也沒問題!等十裡八村的果樹都種起來,到時候她們釀酒坊開辦起來,會賺的更多。打她們注意想要算計的人也肯定越來越多!
“我知道了!娘可不傻的!”說完就去找樊氏和梁貴,把她這幾年都不想聽見說媒的事告訴了兩人,讓不要給她打算這個,“這都快當婆婆的人了,也不想再嫁的事兒了!這輩子嫁一次就已經夠夠的了!啥都等我們娘幾個把攤子撐起來再說!”
樊氏歎口氣,看看梁貴,應了聲,“那就先不說!先支應攤子起來!”她還是希望閨女再找個人家,一個寡婦帶娃兒太苦,即便有銀子吃喝不愁,但總會有人說嘴算計欺負人。
當晚吃飯就跟梁大智兄弟和馬氏妯娌幾個說了,以後肯定會有人盯著梁氏打主意,讓家裡的人都警戒著。
梁大智兄弟忙都應聲,喊著誰要是再算計梁氏娘幾個,絕不饒人!
黃氏想了一圈自家的親戚,沒有一個年齡相當合適的,暗抿了下嘴,憤憤道,“我看他們那些人沒一個好東西!就看咱們家富貴了,看秀芬娘幾個手裡握著秘方子,就想算計占好處呢!可不能相信他們!再說小六還小小一點,奶都沒斷!秀芬你們就放心住下,明年開春就擴建院子,咱們一家一塊,看誰敢欺負!”
馬氏瞥了她一眼,不以為意。她們早就打算好了,也看好了地方準備買下來,不可能在娘家一直住下去。就算想著一直合夥釀酒,一塊掙錢,這個時候卻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公公婆婆嘴上說的不讓人算計了,卻不想讓閨女寡婦一輩子。還是先看看吧!嘴上就應和樊氏的話,“一個竇家就夠夠的了,可不能再看不清,讓秀芬娘幾個受罪受委屈!”
這話說的樊氏點頭,“總之你們都精著點心,有問到頭上的,來打想法的,該咋辦咋辦!”
梁氏是對再嫁人沒有半點想法,她現在一心就想賺錢,就想再把舍的銀子再都賺回來!
陳天寶送了貨回來,這一次賺了三十多兩,“年前再送一次,今年就能歇了!”
梁氏謝了又謝,讓他說啥得收下酬勞。
之前請他去送貨的時候都給酬勞,但現在她們娘幾個啥都沒要的離開竇家,啥都沒有,他哪還忍心要酬勞,非推著不要,“我跟長生就倆人,也花不多,反倒攢了好幾十兩銀子,救命之恩四娘都沒讓我報答,不過幫著跑跑腿兒!你們還跟我客氣啥!”
梁氏非給他拿了二兩銀子,“天寶兄弟!你要是不接,那我們下次就不麻煩你了!”
陳天寶一看,趕緊笑著接,“好好好!親兄弟明算賬,我接!我接!”
拿了酬勞銀子,陳天寶又在小年前,幫著送了一次貨。
梁氏看著匣子裡的一百二十兩銀子,鬆了口氣,“這些銀子夠買地蓋一院房子了!”
竇清幽之前藏的還有一千兩,隻是現在不能露。
“那塊靠著洺河的山坡,不會被人給買了吧?”梁氏把銀子裝起來,忍不住問。
“就算有人買,楊裡正也不會賣,會給我們留著。”竇清幽道。
那一塊山坡,還靠著洺河,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不止一個人想要買。竇家老宅就想買下那一片的山坡種果樹。
楊裡正堅決不賣,那塊地方被梁氏娘幾個看中了,他可還指望等她們娘幾個搬回來,到時候得益的是清水灣,是他這個裡正。不然都回了梁家溝,那發達的就是梁家溝了!
刁氏暗罵他要自己占著好地方,就算他是裡正,那一塊地方他也買不完的!都已經在村後麵買過了,再買也沒錢。
楊婆子看著,立馬就說,那塊地已經賣掉了,買地的人就是梁家,“以後要來開作坊的,人家早看中的地,所以早早就買了!”
一聽是梁家買的,刁氏才心裡恨,又忍不住驚慌忐忑。他們家買了那塊地,還要過來開辦作坊,是想乾啥!?這是明著要對付他們!
可看楊裡正的架勢,明擺著要偏幫她們,心裡憤惱,卻是拿他沒辦法。楊鳳仙婆家來鬨事,他還幫著和離,讓他們出了二百兩銀子,買了楊鳳仙和離。
刁氏還總覺得,楊鳳仙死活賴著竇傳家,沒臉沒皮無恥下賤的跟他住一塊,有娘家卻都不回,肯定是楊婆子搗鼓的,她到楊鳳仙家去了。就搗鼓著楊鳳仙那種下賤貨色纏著竇傳家,讓他們家一輩子都跟著沒臉,一輩子被人咒罵。
她還真是冤枉楊婆子了,楊鳳仙目的就是竇傳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名聲儘毀,這輩子都隻能被人唾罵著過了,她自然也就忍著,直接跟了竇傳家。她隻恨竇傳家真是眼瞎,竟然把那麼多銀子眼看著被竇占奎和刁氏拿走,說啥放在他們那裡,隻留了幾十兩銀子給他們。那麼多銀子,隻留了幾十兩!
村裡也都鄙夷嘲笑,成天罵人家梁氏不好,結果把人家娘幾個都趕走,現在卻拿著人家賺了銀子發財發家過好日子!就是不知道這好日子能過到啥時候,報應啥時候來!
不過聽靠洺河那一塊山坡是梁家買的,村人都放心了不少,這梁氏娘幾個過完年又回來了,他們這些跟著種果樹學釀酒的也更放心了,起碼有個靠頭。
竇清幽的果苗有死的了,成活率雖然挺高,但沒有後世的防病藥和殺蟲藥,成活率也勢必達不到後世那麼高,隻能更加精心的照看著。
“活了這麼多已經很了不起了!聽我娘家那邊人家種果樹的,能種活一半就不錯了。”趙氏安慰她。
如今果樹苗長起來,已經分盆,屋裡打了個架子,擺了滿滿一架子綠瑩瑩的小苗,還沒擺完,把梁玉娘屋裡,趙氏屋裡,連同黃氏屋裡,馬氏屋裡都擺上了。
村裡誰來了,看著都要讚歎一番,喊著要給他們留果樹種子,他們等天一轉暖,立馬也跟著育苗。
忙碌的日子過的很快,小年後,轉眼就到了年根。
各家各戶置辦年貨,殺豬的,殺雞宰羊買魚的,集上也是熱鬨非凡。
梁家今年大團聚,有梁氏娘幾個,還有常家三口,上上下下二十多口子人,所以置辦了一堆又一堆的年貨。基本是梁貴和樊氏準備一份,常遠平和柳氏他們又準備一份彆的,梁氏也買了一隻羊來殺了。再加上之前的臘肉臘雞臘魚臘鵝,徹底過了個大肥年。
韓氏放了假回家過年,梁氏也閒下來,抱著小六找村裡帶娃兒的媳婦兒借奶水,然後給人送臘肉臘雞臘魚吃。
結果好幾家都吃中了那臘肉,問梁氏為啥不賣,還問咋做的。
梁氏就教他們,用大料醃製一遍再曬乾,多的就不說了。識趣的人知道,裡麵肯定有啥訣竅,也不多問。就明裡暗裡的打聽三郎的親事。
翻過年三郎就十五了,能說親成親了的。雖然現在她們娘幾個像寄人籬下,可手裡握著龍須麵,她們一走,竇家龍須麵也做不成了,釀酒的也不會,沒要一兩銀子家產,以後卻是發達富貴的!在一則,竇三郎人長的也清俊沉穩,梁二郎比他大,跟他一塊都遜了不少。
梁氏自己再沒走一家的想法,卻不拒絕人家給兒子說親的,能來說親的,那就說明她兒子好!都笑著接應,隻是不應承。
常月荷又一個借著送壓歲錢,到梁氏屋裡跟她說話的,就跑到東跨院來,“竇三郎!又有人來給你說親呢!”
竇三郎正給梁六郎看他練的字,聽她說的,抬抬頭,笑了下,沒多說。
常月荷看他這態度,心下有些不高興,“你是不是很高興有人給你說親啊?”
她一個女娃家,說是叫妹妹又不是真妹妹,竇三郎隻能道,“能有人說親,自然高興的。”
梁六郎仰著頭看兩人,三郎表哥跟除了表姐小郎哥以外的都不多深說,這個月荷姐卻總喜歡找他說話。
常月荷不悅的微微噘起嘴,“你才多大啊!就想成親娶媳婦兒的事兒了!?不害臊!”
竇三郎微愣,有些疑惑的看著她,“我到了年齡,人家好心來說親,我娘不可能把人往外趕。再說這也是理所應然吧!”
常月荷氣悶,哦了聲,轉身走了。
竇三郎搖搖頭,繼續指點梁六郎練字。
梁大郎頭一年剛回來,事情多,梁二郎被馬氏拉著說親,也沒那耐心,趙氏就請了他空閒裡幫忙指點下梁六郎啟蒙。
常月荷走後,竇清幽從屋裡出來,看她氣悶離開的樣子,過來看竇三郎。
“又去看你的果苗了!?”看到她,竇三郎揚起嘴角笑問。
清俊挺拔,笑容乾淨陽光,又不是沉穩的翩翩少年郎,最討得那些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們喜歡吧!竇清幽笑笑,但是常月荷……
“表姐!你看我寫的字!”梁六郎期待的等著她誇獎。表姐總能說出他哪個地方寫的不好,但又找到他寫的好的來。
竇清幽看過一遍,依舊先說了哪幾處寫的不好,該咋寫,又找了另外幾處寫的好的,誇了幾句。
馬氏從跨院門口路過,聽著她給梁六郎講寫字,心裡一陣陣堵悶。她給小兒子說親,婆婆卻不讓她相看。二郎已經十六了,說啥等考考功名再說,分明是想把外孫女嫁進來。
她也不是看不慣四娘,人聰明,長得也確實標致,又得公公婆婆的心,說不定娶了她還有不少好處。可這麼個兒媳婦,也注定她跟她擺不了婆婆。最重要的,還要讓兒子等她幾年!?
現在家裡可不缺銀子,要為了銀子娶了竇四娘。釀酒的他們家也會,銀子自然以後年年掙,越掙越多!大兒子都沒能考上功名,小兒子這有銀子打點了,就缺能拉拔一把的人脈。她就想找個舉人的或者跟官家有親戚的兒媳婦,能幫襯小兒子科考和仕途的!
竇四娘……根本幫不上!
越想她心裡越不舒服,五郎不是年紀正合適,讓她嫁給五郎就是了!還偏偏讓她二郎等著,讓她在五郎和她二郎之間挑,才最讓馬氏氣堵!
正要回屋,見常月梅在屋裡,就到她這。大兒媳婦雖然跟她不是特彆親近,但總跟她是一條心的。
常月荷也在屋裡,正氣悶的說竇三郎,“一說有來說親的,可高興了!說啥很高興,理所當然的,一點不害臊!”
常月梅笑看著她,“你也是,說話總有點不顧忌。有人說親,那說明好,說親的越多才越好。自然是高興的!又沒說應承哪一個!連說相看都沒有!”
常月荷一想的確,梁氏隻好好招呼那些人,卻沒有應承相看的事,想來也是不願意的。
馬氏聽這話,心裡咯噔一聲,還以為常月梅也是說梁二郎,看梁家富貴,想把妹妹也嫁過來享福。這常月荷太咋呼,她可不想要這樣的兒媳婦。想了想,提著心,馬氏又悄悄退出來。
坐在屋裡,心裡翻滾了一樣。一個個的,都藏著掖著心思!還都不好拒絕,拒絕了哪一個都得罪人!不時就氣的臉色泛青。竇四娘好歹還聰明點,有點腦子,常月荷可是差遠了!家財,人脈全部占!就占一個常月梅是她大兒媳婦,要是拒絕了,得罪大兒媳婦,連嶽家也一塊得罪!
梁大智回來,看她坐在炕上想事兒,臉色難看無比,也脫了鞋盤腿坐在炕上,“大過年的,你這是咋了?”以為她是家裡人太多,她是長媳,操持不過來了,心裡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