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二郎握緊拳頭,心裡的怒憤已經積壓到一定的程度,臉色難看無比。
竇二娘就虛弱溫柔的辯解,“娘她不會說太難聽的話的!她縱然怨恨我,但總是我養娘!我能嫁給二郎哥,也多虧了她勸說才行的。”
“可她勸說的你們成了親,卻被趕出了家門自生自滅!十兩銀子夠乾啥的?連二郎買筆墨都不夠,更何況是你們娘倆花費過活的?這一年的租金都不止!今年二郎還要參加秋闈!”趙成誌怒道。現在是他們拿著大把的銀子在養著梁二郎,供著梁二郎!他要是考中了,要是膽敢忘恩負義,他絕不放過了他!
竇二娘讓他彆說這些了。每次說起這些,梁二郎的都要氣上好幾天,臉色難看好幾天。
趙成誌哼了聲。他不說梁二郎就不是了嗎?家裡一說,他就巴巴的光杆一個出來了!那麼大的家業,有他一份的,不為自己掙,也該為二娘和肚子裡的娃兒掙一掙!他不掙,還要靠他們來養活著他!
梁二郎從成親之後,竇二娘懷著身孕,讓刁氏他們來往之後,就一直生活在怒憤煎熬中,尤其覺的人生晦暗無光。現在兒子生下來了,他大喜之後,卻心裡更加衝不破的一股說不出的難受。
這不是他要的生活!他要的是家裡人不對二娘偏見,接受二娘,一家人和和睦睦熱熱鬨鬨的,兒子出生,歡歡喜喜的!可現在卻成了這樣!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才成現在這樣的?
“你就是性子綿軟,沒說過她們娘幾個一句不好,她們卻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刁氏嗔著竇二娘,說著看了眼梁二郎。
梁二郎想到梁氏在梁家樊氏和馬氏她們麵前說的竇二娘奸惡的壞話,緊緊的抿住了嘴。
竇大郎,不,秦孝遠這會也正怒恨不止,又心裡害怕。怕竇二娘生的那個兒子和他有關係,她們還拿著那個兒子再來算計他!而他作為竇孝直的功名,如今也無法轉移,隻能再考。
香姨娘一個勁兒的給他鼓氣,讓他一定要高中!隻有他高中了,她才能重新奪得四爺的寵愛,硬起腰杆子,讓四太太不敢對她擺譜!她們娘幾個才更有指望!也隻有他高中了,才好說親!
他今年都十九了,又是被弄到鄉下那破落地方養大的,各方麵都不如在家裡錦衣玉食養大的哥兒,又是庶出,說親的人家橫挑眉毛豎挑眼,媒婆排場話說的一堆,卻沒一個說願意的!
秦孝遠收拾了東西,準備下場,看秦流均連起來送他都不送,更不多關注,這個親爹,連竇傳家都不如,心裡更是苦悶失望。拿著東西,領著配給他的小廝就跟著秦氏子弟一塊去下場。
然而,今年和去年卻是不同,和正陽縣的縣令學政也都不同。去年他斷了一條腿,又憋著一口氣,抱著一定要高中的恒心。今年認回到了秦家,他整個人的心境和心氣兒也都不同了。
很快結果出來,秦孝遠落榜。
秦寒遠坐在洺河畔,吃著草餅喝著茶,說著秦孝遠落榜的事,“今年是沒有機會參加大比了!”
“他好歹也是你堂兄吧!”竇清幽說他。秦孝遠落榜,他很是高興的樣子。
秦寒遠斜眼看看她,“你去秦家問問,有多少人認他是堂兄弟的!”
竇清幽眨眨眼,“他在秦家過的不好?”
“我過的也不好!”秦寒遠哼了聲,不說他,其他庶出的也不見得過多好,尤其他還是四房的,先四嬸嫁進門生下來的,又鬨出了丟失的事,在老竇家養大的,都沒有一點感情味兒。香姨娘想他,也是想固寵,想用他出人頭地,用他翻身!
竇清幽上下打量他,“沒看出來!”她也是前年的時候才知道他在守孝,怪不得從開始見秦雪鈞,他們父子都穿的素淡。沒有娘的確是缺失。
秦寒遠不滿的看她,“我明年也要下場了的。”
“你不是才十四,明年也才十五。”竇清幽看他這一年個頭拔高了不少,但還是一團稚氣。
秦寒遠盯著她,“竇孝征十五都能考中,都是一個夫子教出來的,我難道就比他差!?”
竇清幽跟竇三郎一塊猜測過,嚴夫子是隱居的大儒,秦寒遠跟著他幾年了,的確學問更精道些,但他心智不如竇三郎,所以策論寫的稍欠火候。
“說我小,你自己不才十三!”秦寒遠哼一聲。
竇清幽笑笑,問他,“這個點心好不好吃?回去給你拿上一些?”
秦寒遠看看盤子裡的點心,點了頭,“嗯。”
竇清幽就笑了。
竇三郎找了書過來,就看她一副哄小娃兒的樣子哄秦寒遠,笑了起來,“寒遠!你下午走不走?要是不走,我們去釣魚!”
秦寒遠瞥了眼竇清幽,“反正今兒個難得休息!”
竇三郎讓轉運提前到河裡去喂窩子,早早吃了晌午飯,就去釣魚。
容華過來時,他正拎著魚竿喊竇清幽也跟著他們一塊去釣魚,看誰釣的多。
見他過來,秦寒遠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戒備,“容大哥怎麼來了?”
“新酒的問題,來找小四談談。”容華回他。
竇清幽快步出來,跟他問了好,招呼他進屋坐。
秦寒遠一看,就丟了魚竿,也一塊跟進了屋。
容華拿來了南方酒莊去年釀的甘蔗酒和幾樣新酒過來,“這甘蔗酒窖藏了一年,你嘗嘗味道如何!還有這幾樣新酒。”
竇清幽一看長青拿上來的幾個小壇子,吩咐櫻桃去拿酒具,挨個品嘗。
秦寒遠坐在一旁,也來了一杯。
甘蔗酒已經用橡木桶窖藏了一年,竇清幽喝了下味道已經漸漸甘醇,“這酒要再藏兩年,才會更加厚重。”
容華點頭,“跟你釀的甘蔗酒有差距。”
竇清幽又嘗另外幾種果子白酒。
“如何?看你神色,似乎並不好!”容華輕笑。
竇清幽放下酒杯,“我發現其他水果白蘭地都不比葡萄白蘭地,蘋果櫻桃和葚子還好一些,像枇杷芒果和鳳梨這些,釀些水果白酒可以多樣化售賣,受眾麵積不如葡萄白蘭地。”
容華點頭讚同,“其他果酒賣的也不如葡萄酒,看來可以再建兩個葡萄莊園,或者葡萄鎮了!”
竇清幽看看他,清冽的眸子閃著疑惑。
容華笑著邀她再到南方去,準備建個葡萄山莊,“……正好你也過去看看,規劃指點一下。”
秦寒遠聽著神色就有些不善了,“竇孝征今年要參加大比,要刻苦用功苦讀了,根本沒有時間跟竇四再南下!就她一個女兒家,也不可能跟著你出遠門的!”
竇清幽的確沒打算今年再南下,出遠門她是準備跟竇三郎一塊趕考進京的,把自己的打算跟他說了,“你要不去我們葡萄山莊去看看?其實都差不多的!就是找了懂行的果農照料著!”
竇三郎也笑著抱歉一聲,“實在是今年趕的時候不好。”
容華點點頭表示理解,“那我到葡萄山莊去學學吧!”
竇清幽應聲,跟他一塊。
秦寒遠也不釣魚,和竇三郎也都跟著一塊,幾個人趕到葡萄山莊。
今年又新種了四百多畝地的新葡萄,如今秦管事正帶著長工們在澆第二遍水。
看竇清幽和竇三郎過來,忙跑過來見禮,回稟山莊的情況,“基本都活下來了,一百顆苗裡有兩三顆死的,都已經全部換了下來,現在正澆第二遍水!”
竇清幽點頭,領著容華在葡萄山莊裡轉著看,給他講整個山莊的布局,葡萄怎麼種植,搭架子,到如何管理,采摘時候的布置。
容華邊聽邊跟她討論幾句。
竇三郎也能插上話,秦寒遠卻插不上話,神色越來越不好。
等到幾個人轉了一大圈,從葡萄山莊回來,日頭已經落山了。
竇三郎留兩人吃晚飯。
容華看了眼秦寒遠,笑著婉拒了。
秦寒遠也說要走。
兩人同此告辭,結伴回縣城。
先走到容華住的院子,秦寒遠也下了馬車,暮色下,小臉沉涼的看著容華。他一襲黃白色的直裰,繡著淡青色竹葉暗紋。今兒個竇清幽穿的也是一件淡黃色圓領繡竹葉梅花的袍裙。
“怎麼了?”容華問他。
“你對竇四有什麼意思?”秦寒遠直接問他。
容華眸光微轉,“你說我能有什麼意思?”
看他把問題又踢回來,秦寒遠慍怒,“你早已到了娶親的年紀,你家裡都在逼著你娶親,還給你找了門親事。=你不是還有個紅顏知己,你過年還去見她!你這邊還天天找竇四作甚?!”
容華深深看著他,“你是準備娶她為妻?”
秦寒遠小臉頓時漲了起來,瞪著他,“是有如何!?我早把玉墜送給她了!”
容華想到他貼身帶的血絲玉墜,眸光一縮,“她不適合你。”
“難道你就適合了?”秦寒遠絲毫不怕的跟他對峙。他才不適合竇四!對誰都冷淡淡的,看著有禮,比誰都會謀算!還拉竇四跟他單獨南下,想得美!
“好好念書,考你的功名。”容華說完,轉身就回了家。
秦寒遠怒了,“你才根本不適合竇四!你不準再去找竇四了!”他是老大,他要不娶親,底下的弟弟妹妹就沒辦法成親,他家裡今年一定逼他娶親不可!他跟竇四是不可能的!現在還天天去引竇四,難道想讓竇四做小嗎!?
櫻桃也正跟竇清幽說兩人,“有點不對勁兒,互看不順眼!”
竇清幽抬眼看她。
櫻桃看她不明白的樣子,想了想還是不說了,說了除了給小姐增添煩擾,“小姐你還看書嗎?”
“今晚看書。”竇清幽應聲,拿了那本《奇聞雜談》出來看。
她已經粗略的看過了一遍,但裡麵其他的東西實在應有儘有,一時也吃不透的,又返回來看一遍。
櫻桃就把燈挑亮一些,拿近一些。
莊媽媽收拾好過來,見她在看那本《奇聞雜談》,笑著過來,“小姐都看過一遍了,現在又翻一遍,這本書裡像是有寶貝一樣!”
竇清幽翻了一頁,“書中自有黃金屋。”
“是!書中自有顏如玉!”莊媽媽笑嗬嗬的接上,“哪天老奴閒了也看看,也多少長長見識!”
竇清幽點頭應聲,“可以看看。”
“我看這字也怪好的!”莊媽媽說著湊上來也看。
這個竇清幽也很讚同,這本《奇聞雜談》的字跡,總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又說不出在哪見過。雖然工工整整的字體,卻在行文揮灑間透著淩厲之勢。
“小姐彆看太晚,晚上容易毀眼睛呢!”莊媽媽提醒她。
竇清幽隻看一會,就睡下了。她可不想熬個近視眼,這個時代又沒有近視鏡,真的熬壞了眼看都看不清東西了。
尤其這古代,沒有電燈,全靠蠟燭和油燈,十年寒窗苦讀的,功名沒有考出來,卻落個近視眼。
次一天,竇三郎吃完早飯,就趁著車和陳天寶一塊回到嚴夫子這裡。
秦寒遠看到他,就忍不住跟他說,“容華今年就得娶妻。”
竇三郎愣了下,看著他。
看他的樣子,秦寒遠不悅的提醒他,“你告訴竇四,可彆眼瞎!”
竇三郎眼神閃了閃,朝他拱了拱手,“我會告訴四妹的。”
見他也並不看好容華,秦寒遠這才微微放心的樣子,督促他刻苦用功,“你今年秋闈一定考中!”
竇三郎嘴角抽了抽,家裡四妹他們都怕給他施壓太重,都勸著他放鬆些,他倒好,沒遍兒的提醒他,“寒遠!你要是天天念上一遍,我今年肯定考不中了!”
秦寒遠可不希望他真的考不中,就算過不了會試,鄉試可是一定要過的!就說不再催他,讓他好好跟嚴夫子做學問。
天越來越暖和,從單衣換了夏衣。
梁家大院也落成了。
看著氣派恢宏的大院子,裡麵套著好幾個小院子還有花園,村人都羨慕的不行,說的都是好話。啥啥梁家早該蓋新大院了!不然堂堂一家皇商,還擠著住在破舊院子裡,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梁氏娘幾個可是買了不少下人了,幾年又買了人,伺候的人比家裡的人都多,三個人伺候一個主子。
喬遷之喜,梁氏和陳天寶,帶著幾個兒女趕到梁家來慶祝,送了兩對花瓶,一扇山水屏風。
齊家和陳家等地主鄉紳也都紛紛送來了賀禮。
梁家舉家搬遷到新家裡來。
三房三個小院,梁貴和樊氏住在主院,梁大郎和常月梅帶著兩個閨女也另分了一院住。另兩個院子空著,一出大片的花園,剛簡單種了些花木和假山,還沒有修整起來。
家裡也買上了下人,一個守門的老仆,另外一院一個粗使婆子。
樊氏指著空出來的其中一個小院跟梁氏竇清幽道,“以後再來,都來也住得下了!就住那小院裡!都一直收拾著!”
梁氏言語間也流露著羨慕,“這樣蓋的院子,一大家子住著還真是舒服!”
馬氏卻心裡難掩恨恨。家裡的院子一房一個,根本就不夠!還給她們分一個讓她們住,這是真的不打算讓二郎回家來了?
竇二娘抱著娃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