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脊背僵硬著,就算是火辣的疼痛都無法引起他的注意力,他的全身心,都在狛枝凪鬥的這番話上。
……他、他的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什、什麼叫做不夠承擔他的喜歡啊。
太宰治的大腦一片混亂,時刻高速運轉的大腦有了停擺的危機,他第一次覺得能夠輕易算計任何人的腦子有些不夠用,後悔自己沒有好好學習國文,不然,怎麼連心動對象一句委婉的告白都聽不明白,還要仔細醞釀,一字一句的反應才能體會其中含義?
是告白。
太宰喜歡狛枝,而幸運的是,狛枝同樣喜歡太宰。
太宰治在意識到這一點後,狂喜才後知後覺地席卷而來,這時候,疼痛都變得微弱了,狛枝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熾熱而存在感極強,緊緊貼在自己因為長時間裸/露在外而變得微微涼的肩,仿佛一簇火苗,瞬間燃起燎原的心火。
他試探地伸手,將手指按在對方指尖上,停留了片刻,直到沒有感受到狛枝的退縮,這才緩慢而遲疑地將整個手掌覆上。
太宰冰冷的掌心觸碰到了對方灼熱而乾燥的手,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溫熱奔流的血液在血管中快速流動,這種由於情緒的高漲引起的血液流動,讓他感到新鮮。
熟悉人體的太宰治,在瞬間推測出,按照這個架勢繼續放任下去,那麼流動的血液很快就會湧上心頭,並蔓延至臉頰,在幾分鐘之後,他就會變得臉頰,耳廓,或者彆的地方通紅。
——這是因為害羞。他默默地想。
就算是這樣,太宰治都沒有轉過頭來。
他隻是微微低垂著頭,在地上倒映出一片纖細優美的光影,睫毛下的眼眸,仿佛流動的琥珀,其中蘊含的情意使他那雙本就獨一無二的眸子更加明亮動人。
雙手交疊,這在心理上給了太宰治一些安全感,使得他堅定了起來,對於狛枝凪鬥關於幸運的說法,他是這麼回答的:“得到你的回應,才是我的幸運。”
太宰治握緊他的手,緩慢地轉過頭來,直視他的心上人:“如果一段感情需要用幸運來衡量的話,那麼我甘願遭受同等的不幸來擁有你。”
他看著就在麵前,眼底藏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隱秘不安的狛枝,心裡的柔情淹沒了他,太宰治將狛枝的手抓起來,按在自己的臉上,歪頭蹭了蹭,然後對著怔忪的狛枝凪鬥道:“我想,老天聽到了我的願望,所以才讓我中槍了吧?”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聲音放柔:“你一個人的不幸不夠的話,加上我怎麼樣。”
“讓我來承擔這份不幸,你隻需要幸運就好。”
這人的喜歡,對自己來說,猶如身處黑暗巨口中的人,看到了向外迸射的星星點點的火光,還沒等他好好回味這一點星火,轉眼間就彌漫至整個長夜,帶來了滿天明亮而閃爍的光亮。
太宰治早就知道了,可能在第一次遇到狛枝的時候,冥冥中就有所定論,他從狛枝的身上看到了另一種可能,另一種希望,所以才會在最開始被這個人吸引,一次又一次地跟隨著他,就是想要看到這人能夠做到什麼地步。
而狛枝也並沒有讓他失望,於是他會說出:既然自己無法體會活著的快樂,那麼一直注視著狛枝的話,就會得到救贖吧,之類的話來,從狛枝身上尋找自己生存的意義,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一次又一次,他的心,也就慢慢習慣了這個人的存在,直至離不開了吧。
太宰治這麼想著,低低笑了一聲,然後他抬眸,眼底的光鮮活又明亮。
“所以,你覺得怎麼樣?”
狛枝凪鬥徹底愣住了,眼前的人,他口中的話,手心裡的溫度,甚至他眼底閃著的光,都帶給他無與倫比的衝擊。
他愣愣的,現在輪到狛枝凪鬥變得呆呆傻傻的了,腦子不夠用似的,磕磕巴巴地反問:“什、什麼怎麼樣?”
太宰治放緩了聲音,鄭重的,一字一頓地問道:“這個提議,你同意了嗎?”
狛枝凪鬥混成漿糊的腦子下意識就想答應,但在開口的一瞬間,反應過來了太宰治之前的話。
他說:讓我來承擔這份不幸,你隻需要幸運就好。
狛枝凪鬥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滋味,他想說,這不是說說就能轉換的東西,否則他的人生就不會是永遠的失去與得到,他想說,太宰你沒有意識到不幸會牽連我身邊的人嗎,但一切反駁的話語,全都泯滅在那雙明亮的眸子裡。
他了解太宰治,就像對方了解自己一樣,他知道,他們兩個都是膽小鬼,在察覺到自己心意後的第一反應,就是躲避,太宰治選擇遠離了自己,但自己何嘗不是呢。
在感受到太宰治的遠離後,雖然不明所以,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在內心深處鬆了口氣,直到後來,他不得不承認,離開太宰治並不會讓自己變得好受。
不過就算這樣,他也是迂回地選擇找織田作之助來幫忙。
這就是兩個膽小鬼的互相試探。
因為深刻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知道,麵前的太宰治,能夠說出這些話來,是多麼、多麼的不容易。
他就如同一束光,以一種堅定的、自信的、一往無前的姿態直直地朝著自己而來,就像他的話語,劈開一切顧慮,隻等自己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