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花苞·試(1 / 2)

雪落雲廷 江雪落 6348 字 5個月前

依照往常,小段走在中間,趙廷在左展雲在右,三人一路往朱府行著,間或聊幾句天。“想不到青籽姑娘這麼了不起!年紀輕輕的,照顧那麼一大群孩子,還要叫他們念書識字。”展雲輕搖折扇,微微笑道。

小段勾勾唇角,沒有說話。那家夥,從小就喜歡當孩子王。明明隻比自己大半年,卻整日搶著做這做那的,非說要好好照顧小師姐。第一次煮麵給自己吃,害的自己鬨肚子鬨了一整宿,接連三天高燒不退。偏偏那幾天師傅不在,兩人年紀都還小,也不懂煎藥,嚇得她摟著自己哇哇大哭,直說要害死小落了。

趙廷側眸,就見小段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粉粉的唇輕輕抿著,一雙鳳眸望著前方,仿佛蘊藉淡淡笑意。趙廷心裡一窒,心說聽到彆人誇她兩句你就這麼開心?那什麼青籽的,姿色平平性子潑辣,說起話來張牙舞爪的,還不知羞恥的一個勁兒纏著人不鬆手,一點身為女子的矜持都不懂,真沒看出到底哪點好!

“青籽姑娘,好像性子挺活潑的。”不同於趙廷麵色愈加陰沉,展雲一直微微笑著,一邊說話,一邊悄悄觀察小段神色。

小段粉唇微張,有些驚訝的側眸,緊接著麵色就沉了下來。展雲一看小段那眼神就鬱悶了,心說壞了壞了,小段可彆是想歪了。果不其然,小段抿了抿唇,沉默片刻,一雙鳳眸裡寫滿認真,一臉嚴肅的說道:“我師妹心思單純,對人對事,都很容易認真。展兄若真有心,我自然不會阻攔。但若隻是一時興起,想隨便找人玩玩,那還請展兄高抬貴手,不要打我師妹的主意。”

小段一番冷言告誡,直聽得展雲簡直哭笑不得,心說這就是多說多錯嗎?自己不過是想找個話題,逗小段多說些話,結果一個沒弄好,愣是搞出這麼個烏龍。展雲扇子一斂連連擺手:“不是的,小段你誤會了。我,我對青籽姑娘,絕無半分遐思,我,我…”展雲急的臉頰都暈出淡淡的粉,“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所幸小段並沒緊揪著這個話題不放,隻輕輕點頭,掀起袍子拾階而上,抬手叩響朱府大門。展雲正糾結的厲害,側眸就望見趙廷正挑眉盯著自己瞧,展雲臉頰更粉,清咳兩聲,迅速移開視線,端正神色正視前方。趙廷眯了眯眼眸,這家夥…

三人進了府,跟許世嵐寒暄幾句,便要求再去那幾間做胭脂的屋子瞧瞧。依舊是張管事帶路,小段一路走,一路細細觀察院中花草。展雲也跟著一同四下看著,畢竟三人裡,隻有他見過虞美人到底長什麼模樣。

走著走著,展雲漸漸停下腳步,朝一株雪色薔薇走去。展雲掀起衣袍蹲下身子,細細打量半晌,接著便側過身子,讓身後幾人也看的清楚:“這是什麼?”

張管事湊的近些,就見那株薔薇底下,斜斜立著一支荏弱花株,羽毛狀的翠綠葉片,蛋圓形的潔白花苞,上麵還包著兩片綠色白邊的萼片。“這…”張管事一時間也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花,也不像野花啊!”

小段眸光漸冷,雖然花朵尚未綻放,但應該是“虞美人”沒錯。昨晚上特意跟陶先生討了兩本相關書籍,有一本書上還繪有“虞美人”植株形態,文字描述也與眼前這株完全相符。植株靠近根部的花梗微微有些彎折,似是被人用腳碾過,根部僅連著一點土壤,殘喘倚靠在身後那株薔薇莖乾上,居然還頑強的開出了花。花苞初初抽枝,應該隻是一半個時辰之內剛長出來的。

“張管事也不知道這花怎麼來的?”展雲站起身問道。

張管事老實搖頭:“後院的花草一直都是二小姐打理。這些花大多是用來做胭脂的,所以要特彆精心嗬護,一般人都不能碰的。”一邊說著,微微灰白的眉毛越皺越緊,“可院子裡的花向來按不同種類、花色栽種,這一片都是薔薇,這株花沒理由種在這啊…”

“麻煩張管事幫忙找個盆子,這株花我們要帶走。”小段與展雲對視一眼,輕聲說道。

“啊?哦,好。”張管事轉身離開,不一會兒就捧

著隻小花盆回來了,裡麵已經裝好了土,還噴了點水。展雲將花株小心移出,又在花盆中埋好,還找了幾隻小木棍和一截細繩,將花莖固定。小段在一邊看著,唇角微勾,趙廷瞧見小段那般神色,也不禁浮出淡淡笑意:“他平時就喜歡弄這些花啊草啊的。有時候從早上折騰到天黑,一身白袍都染成了土黃色,還在那捧著花盆傻笑。”

展雲聞言轉頭睨他,笑得也有些無奈:“也就那麼兩回,還都被你趕上了。我那時候是為了那兩株雙蕊金墨蘭,平時也不那麼折騰。”

兩人又你來我往調笑兩句,展雲捧著花盆,三人跟在張管事身後進了第一間屋子。“張管事,如果要在做胭脂的過程中,加些什麼東西進去,最可能在哪個步驟?”小段伸手撫上搗漿的青石臼,“搗漿的時候,可能麼?”

張管事搖頭:“不太可能。每次搗漿、過濾、陰乾這些步驟,大小姐都親自動手,即便是二小姐和思小姐來了,也隻能在一邊打打下手。大小姐看的很緊,

就怕一個不小心壞了顏色或香味,所以每次都很小心的。”

“這花也是有香味的。”展雲看了小段一眼,又轉頭看向張管事:“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在這期間有人加了彆的種類的花瓣進去,朱老板一定會有所察覺了?”

“那是肯定的。”張管事非常篤定:“研香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鼻子要靈,初期隻要有一點不對勁,大小姐都會倒掉重做。我們‘醉朱顏’的胭脂不僅顏色正,味道也純,有幾種擦上之後,連香粉都不用抹!”張管事說起自家胭脂,一臉自豪,連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可是這次的事情…李大人已經發出告示,讓最近三天內所有買了我們家胭脂的人把胭脂交到衙門,說要檢查。”張老頭說著,眉毛都耷拉下來了,眼角皺紋似乎更深了些,“鋪子也不讓開了。現在,全杭州城的人都知道,我們家胭脂毒死了人。以後,怕是沒人敢來‘醉朱顏’買胭脂了…”

“張管事,冒昧問一句。”趙廷站在門邊位置,沉聲說道,“你們當家的死了,鋪子開不了了,這般情形,對誰最有利?”

張老頭被問的一愣,眉頭皺的都要對到一塊去了:“府裡的各位主子,不可能啊!”見三人都盯著自己瞧,張老頭急的額頭都見了汗珠:“真的!雖然大夥有時候跟大小姐拌拌嘴、吵吵架什麼的,可‘醉朱顏’是祖上傳下來的買賣,從大小姐的爺爺那輩就有了,沒有人敢拿鋪子的生意開玩笑。如果以後鋪子真開不下去了,府裡的人都得去喝西北風,沒有人是傻子,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

這也正是三人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說是外人所為,根據上午眾人所講述的朱家做胭脂的過程,很明顯,極難找到機會往胭脂裡摻毒。而且剛剛又在朱府後院的花叢中找到那株“虞美人”,現在可以十成十的確定,這毒一定是府裡人下的了。

可若是朱府中人自己下毒,又明顯有些說不通。若是想害死朱芳華,其他那兩人無辜枉死隻是障眼法,

那凶手明顯也太豁的出去了。張管事那話說的沒錯,府上的人再有異心,也沒必要把鋪子搭進去。“醉朱顏”一倒,朱府的人都得喝西北風去!線索是多了一條,可依舊讓人看不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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