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天也晚了,幾個人都不打算再逛下去,就準備回去了。
幾個人一致同意,先把宋皎送回家。
宋軍師在謝老當家登基的時候就做了丞相,自然也在外麵開了丞相府。
前陣子宋丞相不在家,才把宋皎送進宮裡,和謝沉住一陣子。今天宋丞相回來了,他自然要回家去了。
丞相府門前,宋皎牽著小狗,和朋友們揮手道彆:“明天見。”
*
宋皎回到家,大廳裡還亮著燈,宋丞相一手拿著奏章,一手撐著頭,正靠在椅背上睡覺。
他歪著頭,眼看著桌上蠟燭就要燒到他的頭發了,宋皎趕忙跑上前,把蠟燭挪開。
燭淚滴在宋皎的手背上,他“嘶”了一聲,甩了甩手,還沒發出什麼聲音,就把宋丞相給吵醒了。
“卯卯?”
宋皎把雙手背到身後,喊了一聲:“爺爺。”
“回來了?”宋丞相揉了揉眼睛,“爺爺等你等得都睡著了。”
宋皎低頭:“以後不用等我了,爺爺要是累了可以早點去睡,沉哥他們送我回來,我又不會出事。”
“爺爺都這麼多天沒見你了,熬得晚一些,看看你再睡,爺爺才放心。”宋丞相看見他把手背在身後,問了一句,“手後麵藏著什麼呢?”
“哦,是我給爺爺帶的禮物。”宋皎從袖中拿出小香囊,“裡麵的藥材是按照我請老大夫寫的藥方抓的,香囊是剛才在街上買的,很漂亮吧?”
宋爺爺接過香囊一看:“卯卯,你給爺爺送鴛鴦啊?”
宋皎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街上都是賣這些款式的,沒有其他的,爺爺又不早說是今天回來,就沒有提前準備。”
他想了想,又抬起頭,理直氣壯:“送鴛鴦有什麼關係?夫妻都能比作君臣,鴛鴦當然也能比作爺孫。”
宋丞相無奈地笑,搖搖頭,吹滅蠟燭,扶著扶手要站起來。
宋皎連忙上前攙扶,不小心把手上燙紅的地方露出來,扯了扯衣袖,把傷口擋住。
宋丞相轉頭看了一眼,了然於心,卻也沒有拆穿。
為了照顧宋丞相南方人的習性,丞相府是按照南邊的建築風格建造的,木質建築,雕梁畫棟,飛簷花樓。
爺孫倆慢慢地走在走廊上,大黃狗拖著繩子,乖乖地走在後麵。
府裡的侍從早就下去休息了,隻有走廊上掛著燈籠裡的蠟燭燃燒,偶爾發出燭花爆裂的聲音。
宋爺爺問:“這些天在宮裡過得還好嗎?沒有被沉哥兒欺負吧?”
“沒有,謝沉不敢欺負我的,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是嗎?”宋爺爺笑了笑,“可我看你,怎麼還是軟乎乎的模樣?沒有沉哥兒高,也沒有沉哥兒壯,你要是被他欺負,豈不是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我隻是長得比較慢,以後會比他高、比他壯的。”宋皎小聲道,“爺爺嫌我長得慢了,明明以前都不會的。”
“沒有,爺爺是想著,是不是爺爺經常不在你身邊,所以你不怎麼吃飯,隻愛吃零食,所以營養才跟不上。”
“我沒有天天吃零食,不信爺爺問統統。”
係統:“汪。”
宋皎開始翻譯:“統統在說:‘對。’”
係統:“汪汪。”
“它說:‘沒錯。’”
係統:“你彆亂翻譯,我說的是‘有’和‘不對’,是誰十三歲了還愛吃旺旺大禮包?是誰?”
是卯卯。
宋爺爺笑了笑,拍拍宋皎的胳膊:“從明天起,府裡給你加餐。”
“好吧。”
宋皎把爺爺扶回房間,幫爺爺把安眠的香囊掛在床頭,自己還想躺上去試一試。
宋爺爺“嫌棄”地把他推開:“去去去,外麵玩了一天才回來,臟臟的,不許上床。”
宋皎蹲在床邊,前後晃了晃,眼珠一轉,臉上露出笑容:“爺爺,那是不是我洗乾淨了就可以上去了?”
宋爺爺無奈點頭:“嗯。”
“好耶,晚上可以和爺爺一起睡。”宋皎牽起大黃狗,一人一狗,六條腿,風一般跑出去,“快,統統,快。”
沒多久,“六條腿”又風一般跑回來了。
宋皎洗過澡,穿著中衣,抱著自己的被子回來,嘭地一聲撲到床上,係統跟在他身後,兩隻前腳扒在床沿,也想上去。
宋皎“無情”地推開它的前爪:“統統,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和爺爺一起睡了。”
這時宋爺爺正倚在床頭,借著邊上的蠟燭燭光看書,聽見他說話,沒忍住笑了:“你比它長得還大,你還說它。”
“我不管。”宋皎裹著被子,挪到床鋪最裡麵,“我要和爺爺一起睡。”
係統也在床頭找了個位置趴下。
宋皎把臉埋在枕頭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爺爺的床好香。”
宋爺爺把書卷放下:“傻乎乎的,老人身上哪裡香了?”
“是哪裡這麼香呢?”宋皎像小狗一樣,四處嗅嗅,最後停在宋爺爺身邊,“爺爺最香,爺爺身上有墨香。”
宋爺爺推了一下他的額頭,把他推開:“睡吧,這麼多話,你真是越長大越傻氣了,再敢說傻話,就馬上把你趕出去。”
宋皎這才捂住嘴,不再說話了,但還是吃吃地笑。
宋爺爺轉頭吹了蠟燭,在他身邊躺好,還沒蓋好被子,就被宋皎一把抱住。
宋爺爺無奈:“唉喲,才幾個月沒見,就這麼黏人,又不是小時候。”
宋皎笑了笑,又問:“爺爺,你這回去外麵做什麼了?怎麼出去了這麼久?”
“去看了看幾個兵農駐紮地,發展得都不錯,我本來還以為,要改編那群土匪不太容易,現在看來,也是我事先有了偏見。要讓他們帶兵,還是不錯的。”
“那這幾天還要上朝嗎?明天還要不要早起?”
“明天不用,休沐一天。”
“那後天開始要上朝?”
“嗯。”
宋皎摳手手:“謝爺爺真摳,才放一天假。”
“他自己都沒放假,明天就開始上朝,我放一天,算是不錯的了。”
“好吧。”宋皎小小聲道,“那我撤回剛剛的話,對不起,謝爺爺。”
宋爺爺拍拍他的手臂:“還不都是為了你們,我和你謝爺爺才這麼拚命,我們現在攢下的本錢越多,往後你們才會過得更安穩。”
“不用那麼拚命的,等我再長大一些,我也可以入朝為官,到時候爺爺們就可以退休養老了。”
“嗯,那爺爺就等著退休了。”宋爺爺轉移了話題,“對了,你這陣子學了什麼文章?背給爺爺聽聽。”
“啊!”宋皎哀嚎一聲,“爺爺不要問學習嘛,就算是爺爺,也不能隨時提問的,我又不是智多星。”
“好好好,不問不問。那最近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嗎?”
“有啊……不過爺爺你可不要說出去,也不要是我說的。”
“好。”
“鸚哥早戀了。”
“喲,是嗎?”
“是啊,但是鸚哥又失戀了。”
宋皎再纏著爺爺說了一會兒話,後來宋爺爺打了哈欠,他就不敢再纏著爺爺了。
在外麵跑了一天,宋皎也累了,很快就睡著了。
等他睡著之後,宋爺爺才睜開眼睛,坐起來,下了床,穿好鞋子,出去拿了什麼東西進來。
宋皎睡得正香,兩隻手搭在被子外麵,宋爺爺看了看他的右手,蠟燭燙出來的紅痕還沒消退。
宋爺爺歎了口氣,拿出藥膏,剜了一點,仔細地給他抹上。
做完這件事情,宋爺爺才上床去睡,宋皎又循著墨香靠過去,抱住了爺爺的手臂,像一隻小樹袋熊,抱住了熟悉的一棵老樹。
*
七夕之後,一切安穩,一轉眼就到了八月。
八月初是秋狩的日子。
謝老當家是絕對閒不住的,這些年齊國與慶國暫時停戰,他沒辦法帶兵打仗了,所以就定了每年春秋兩季的狩獵期,每年兩次帶著兵馬,浩浩蕩蕩地去涼州城打獵操練,彰顯武德。
另外,涼州城也是他起家的地方,在這裡打獵,不忘初心。
今年也不例外。
留下宋丞相和大兒子代理朝政,謝老當家帶著滿朝文武——絕大部分都是“武”,在鳳翔城外,整裝肅穆。
謝老當家在最前麵,謝沉和宋皎一左一右在他身邊,身後挨得近的是幾個下屬和小輩。
謝老當家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對兩個孫子都十分滿意:“都長大了,今年誰先獵到野兔,爺爺有獎。”
宋皎摸摸自己背著的長弓:“謝爺爺,騎射我比不過謝沉的。”
“沒關係,武的不行,卯卯可以走文的。作一首兔子的詩,爺爺同樣有獎。”
宋皎倒也不急著作詩,轉頭看了看謝沉,見他心不在焉,有些奇怪。
隨後謝老當家宣布啟程,隊伍開始緩緩行進。
謝老當家和宋皎隨口說著閒話。
謝老當家道:“等會兒抓了獵物,先讓他們給你爺爺送回去。”
“我爺爺還有好多毛毛衣服沒穿呢,不用那麼多。”宋皎再看了一眼謝沉,小聲詢問謝老當家,“謝爺爺,沉哥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怎麼一直不說話?”
“不用管他,他前陣子就這樣了,不愛說話。”
“啊?可以不管他嗎?”
“當然可以,我估摸著,就是長大了,整個人變沉穩了。”謝老當家理直氣壯,“謝沉謝沉,你看謝爺爺起的這個名字,沉不沉穩?”
宋皎還是有些擔心:“沉哥從生日之後就很奇怪了,時好時壞的,對我也時好時壞的,上個月也這樣,我覺得不太對。”
他扯了扯韁繩,從後麵繞到謝沉那邊。
“沉哥?”
謝沉卻被他嚇了一跳:“卯卯。”
宋皎用探究的目光看著他:“你最近不舒服?”
“沒有。”
當然沒有,他隻是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從生日之後,從七夕之後。
前陣子,他看誰都覺得那個人喜歡宋皎。
這件事情的問題或許不是出在其他人身上,問題好像……
出現在他自己身上。
謝沉,你不對勁,你有問題。
智多星真不愧是智多星,一眼就看出來了。你才是那個居心叵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