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我是演員【一更】(1 / 2)

陳宿倒在地上, 奄奄一息,樂坊的小二們要上去扶他,他恍惚中, 把人當成是要來打他的。

他忽然暴起,揮著雙臂把來人全部推開。

樂坊小二們不敢靠近他, 陳宿撐著雙手, 靠在牆邊坐好。目光越過眾人,最終落在宋皎身上。

像是看到救星一般, 他這時才鬆了口氣:“小公子……”

他喊了宋皎, 宋皎便連忙上前:“沒事吧?你感覺怎麼樣?”

陳宿要說話,一張口,卻隻能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宋皎連忙用手帕幫他擦擦嘴角, 招呼樂坊的小二:“快點,去請大夫。”

小二也被這樣的陣仗嚇壞了:“是。”

“再來幾個人, 幫忙把他扛進去,你們樂坊裡有什麼損失,找我拿錢就行。”宋皎轉頭看向陳宿,“你先彆說話了, 現在能動嗎?哪裡疼?”

“都有點疼。”陳宿無力地靠在牆邊,朝他投來感激的目光。

“大夫馬上就來了,先讓他們扛你進去, 要是哪裡疼就說。”

“是。”

宋皎歎了一聲, 讓開路, 讓小二們過來扶他。

陳宿被人扶起來,看見謝沉就站在巷子口,他的好兄弟們就在旁邊勸他。

“沉哥, 沉哥,算了,算了,人家受傷了。”

陳宿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像是在挑釁,又像是在炫耀。

一行人從樂坊後門進去,回了方才他們待的包間。

陳宿被放在榻上,連眼睛都不大睜得開,呼吸也極其微弱。他隻相信宋皎,一定要宋皎陪著。

宋皎沒辦法,隻能在榻邊坐著,跟他說話。

陳宿氣若遊絲:“小公子……”

宋皎道:“你先彆說話了,等大夫來吧。”

“我怕我撐不過去,我要先跟小公子說。”陳宿顫顫巍巍地抬起手,將原本一直緊握著的手掌張開,露出一塊青玉玉佩,“小公子是我在鳳翔城唯一信得過的人,我死之後,不知道他們還要往我身上潑多少的臟水,我隻要小公子信我清白,那就足夠了。”

宋皎不解:“你這是什麼意思?打你的那群人是和你有仇的嗎?他們……”

陳宿如同囑咐後事一般的語氣:“我是西北雲州北陽人士,我娘原本是雲州獵戶之女,我自小與我娘一起,生活在北陽。我五歲的時候,我娘帶著我搬到了豐州。”

宋皎看著他,陳宿繼續道:“我一直不知道我爹是誰,一直到後來,我六歲的時候,我爹來了,我知道我爹是誰了。”

宋皎蹙眉:“是誰?是我認識的人嗎?”

“是。”但是陳宿卻不願意再說下去,轉了話頭,“我今年十六,豐州大雪,我娘死在大雪裡,我一個人孤立無援,我娘一定讓我來鳳翔城尋親。”

“我來了鳳翔城,可是我不敢去認我爹,他已經有妻兒了,我怕壞了他的名聲。我就在私底下見了他,我想回家,但是他……”

宋皎恍然:“他不答應,就派人來……”

“是,我初來鳳翔城沒多久,自認為與人為善,從不曾得罪過哪位貴人。我還是在柳公子家的書堂裡做事的,有小公子護著我,不會有人敢這樣對我下死手的。”

“可是……”宋皎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所以陳宿的父親,是某位高官。

陳宿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把手裡的玉佩交給他:“這是我爹給我娘的信物,我爹不會不認。”

“你爹是……”

“二爺,謝二爺。”

陳宿說完這話,便垂下了手,仿佛早已經精疲力竭,方才不過是在苦苦強撐。宋皎愣住了,正巧這時,小二也把大夫給請來了。

宋皎怔怔的,被謝沉拉開了。

大夫開始給陳宿治傷,小二們忙成一團,宋皎和謝沉,還有朋友們,也不好在這裡礙手礙腳的,就先出去了。

方才陳宿說話時,謝沉一直站在宋皎身後,他們說了什麼,謝沉也全部都聽見了。

他看向同來的朋友們,他們離得遠,應該沒聽見。

謝沉道:“今天也晚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和卯卯在這裡再留一會兒。”

人命關天的時候,朋友們也沒了玩笑的心思,應了一聲“好”,又讓謝沉和宋皎自己小心點,彆在出事了,就離開了。

他們都走了,謝沉又讓小二在隔壁再給他們開了一個包間。

謝沉對宋皎道:“走吧,進去說話。”

“嗯。”宋皎剛要跟他過去,忽然又想起什麼,“對了,你不是也受傷了嗎?我去拿點藥。”

謝沉就在外麵等著,宋皎回到包間,讓和大夫一起來的藥童給他拿了一瓶藥酒,就出來了。

“走吧。”

謝沉的聽力倒是好:“陳宿又在裡麵喊你?”

宋皎有些無奈:“可能是因為他剛來鳳翔城的時候,是我救的他。他身上都是被打出來的傷,大夫都圍著呢,我進不去,還是等大夫包紮完了再去看他好了。”

兩個人進了另一個包間,宋皎道:“你去趴著,我給你上藥。”

謝沉依言趴在榻上,宋皎看了一眼:“把衣服脫了。”

“噢。”謝沉又坐起來,解開腰帶,脫了上半邊衣裳,重新趴下。

宋皎看起來還是有些走神,他在榻邊坐下,把手裡的東西都放在榻邊的小桌上,包括那個玉佩。

謝沉伸手拿起玉佩,看了兩眼。

宋皎問:“怎麼樣?是二叔的東西嗎?”

“不知道。”

那玉佩上刻著一個“謝”字,可是謝家土匪起家,哪裡來的什麼用來辨認或者標記的家徽?

謝沉皺了皺眉,就把東西放回去了:“照他的說法,這東西是他六歲的時候,二叔給他娘的。當時我們也才五歲,你才剛來,我也不記得事情,怎麼會記得這東西是不是二叔的?”

宋皎看了看謝沉背上的傷:“先給你上藥吧,這件事情等一下再說。”

一道手掌寬的木棍打的,棍子敲在他背上,都打斷了,留下一道長長的印子,現在已經開始發紫了。

宋皎試著碰了一下,擔憂道:“應該沒有傷到骨頭吧?”

“沒有,否則我站都站不住。”謝沉趴著,鼓起腰背上的肌肉,“看我。”

宋皎破涕為笑,輕輕拍了一下:“趴好了,等一下更嚴重了。”

他打開藥酒,在兩隻手掌都倒了一點,然後搓搓手,給謝沉上藥。

謝沉疼得齜牙咧嘴的,直抽冷氣:“啊——嘶——”

“我已經很輕了,不能再輕了。”宋皎皺著眉頭,他喊得實在是太慘了,隻能暫時停下動作,湊過去看他,“真的很疼嗎?”

謝沉的眼睛裡都起了一層霧蒙蒙的水光,他點點頭:“疼。”

宋皎摸摸他的額頭,用指尖撫平他蹙起的眉頭:“那要不然,我讓他們再去給你找一個大夫來上藥?”

謝沉“嗷嗷”的亂叫暫時停住了:“不要。”

“那我繼續給你上藥了。”

“嗯。”

謝沉倒是不再叫了,抱了一個枕頭過來,咬著枕頭角,麵目猙獰。

宋皎再給他抹了兩下藥酒,看見他的表情,再問了一遍:“真的很痛?”

謝沉點頭:“嗯。”

“那我再輕一點。”宋皎繼續給他上藥。

謝沉第四十六次“嗷”地喊了一聲的時候,宋皎問:“你剛才在其他人麵前,怎麼沒喊?被打的時候,我回頭看你,你好像都沒有什麼感覺。”

“在彆人麵前,和在你麵前,能一樣嗎?”謝沉“嗚嗚”地哭,“要卯卯呼呼。”

宋皎又一次舉起手,想要倒點藥酒,本來想說“呼呼,呼你一巴掌”的,但是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好好好,給你呼呼。”

涼涼的風吹過背上的傷口,謝沉感覺沒那麼疼了,就是忽然有點燙,他把臉埋進枕頭裡,露出紅紅的耳朵尖。

上完了藥,宋皎滿手的藥酒味:“你先彆穿衣服了,不然剛抹上去的又被你蹭掉了,反正現在就我們兩個人。”

“好。”被老婆特赦不用穿衣服的謝沉特彆高興,開始放飛自我,在宋皎麵前有意無意展示自己的強壯。

“你看看我,要是當時那一棍子打在你身上,我都怕你會吐血,還是我厲害,我可是救你一命了。”

宋皎又好氣又好笑,拍了一下他的大腿:“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陳宿還在隔壁生死未卜呢。”

謝沉笑了笑:“他方才還有力氣跟你說一大段一大段的話,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宋皎暫時也沒想到這麼多,看了一眼桌上的玉佩:“這件事情你怎麼看?陳宿說他是二叔的兒子,還說是二叔派人來的。”

“二叔行事謹慎,滴水不漏,他這些年在我們麵前,就算是裝,也裝得一副好長輩的模樣,他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自毀長城。就算他要解決陳宿,也不會在鳳翔城裡動手,更不會在我們兩個都在的地方動手,被我們兩個發現了,他還怎麼善後?”

宋皎回過神:“那你的意思是……”

謝沉舉起雙手,就要往後靠:“我什麼都沒說。”

宋皎連忙把他拉回來:“不能靠著,等一下蹭掉藥酒了。”

謝沉假裝自己是被宋皎拽過去的,就靠在他的肩上:“我派人去查,有結果之前,你不要答應陳宿任何事情,也不要跟二叔說,你知道這件事情。”

“嗯。”宋皎轉頭看他,“那你要派誰去查?謝爺爺的人嗎?會被發現的吧?”

謝沉從腰上摘下一塊玄鐵的令牌:“爺爺年初給我的。”

應當是一點供謝沉支配的人馬,謝老當家想得周全。

謝沉又道:“你彆被陳宿可憐巴巴的模樣給騙了,這件事情,陳宿和二叔,說不定沒有一個清白的。”

宋皎點點頭:“嗯,知道了。”他想了想,歎氣道:“那二嬸怎麼辦?這件事情遲早要暴露,二嬸肯定會生氣的。”

“如果陳宿說的是真的,我娘和二嬸是同時嫁進謝家的,我娘很快就懷了我,陳宿比我們還大,二叔在成親之前就有了陳宿。”

“二嬸現在也有了孩子,怎麼辦?”

“怕什麼,爺爺肯定不會……”

“不是。”宋皎正色道,“二嬸這麼多年都沒孩子,二叔什麼也沒說,還跟她保證說不會納妾。所以二嬸一直以為自己對不起二叔,這次懷了孩子,她特彆高興,還特彆小心。要是她知道二叔的兒子都這麼大了,比我們還大一點,她肯定會……”

宋皎想了想,愈發正經:“二嬸的脾氣其實很犟的,她會和二叔和離的。”

“二嬸家裡沒人了。她的父親是被慶國貶官到這裡的官員,她父親很早就去世了,家裡隻有她一個人,她去不了彆的地方。”

“那也會和離的。”宋皎篤定道,“二嬸是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人,她不可能委屈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