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慶國舊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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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世魔王——文盲謝沉從位置上站起來, 把身邊的宋皎護住,毫不畏懼地看向柳先生:“我來。”

柳先生皺眉:“行,你來。”

謝沉拿起書。

宋皎睡得迷迷糊糊的, 隱約聽見謝沉在念書,宋皎心想, 真是世界奇觀, 謝沉竟然在念書,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他就在謝沉的讀書聲中睡覺, 撐著頭, 搖搖晃晃的。

謝沉一邊念書,一邊還要注意著他,扶一下他的腦袋, 省得他的腦袋砸到桌子上。

柳先生當然不肯輕易放過謝沉, 讓他念了大半本書,也沒喊停。

後麵的朋友們聽得格外認真, 他們倒要看看沉哥什麼時候會停下,要是卯卯一直睡著不起來,他會不會一直念下去。

朋友們跟著謝沉嘩啦啦地翻書,還在私底下傳紙條交流——反正這時候柳先生不會管他們。

“又多一頁, 又多一頁了。”

“沉哥生平第一次念這麼多頁書,太強了,沉哥今天要把這輩子的書都念完。”

“彆胡說, 這陣子卯卯教沉哥念書呢, 肯定念得多。”

“所以卯卯到底什麼時候醒?該不會要睡到中午吧?他平時不是不怎麼睡覺嗎?”

“為了讓沉哥多念點書, 所以不肯起來。”

“原來如此。”

朋友們傳紙條都寫滿了兩大張紙,謝沉還在念書。

忽然,“咚”的一聲, 宋皎手一滑,整個人都往前撲去,腦袋磕在桌案上,謝沉沒來得及接住他。

這下宋皎醒了,揉著腦袋起來了:“嗷……”

他抬頭看向謝沉,再看看柳先生,這兩個人也都看著他。

宋皎一邊揉腦袋,一邊想,原來謝沉被柳先生喊起來回答問題了。

他扯了扯謝沉的衣袖,輕聲問道:“柳老師問你什麼?”

他下意識要幫一下謝沉,幫他回答問題,結果謝沉沒想麻煩他。

謝沉放下書,對著柳先生說了一句:“我不會了。”

然後就坐下了。

柳先生:???

最後謝沉就被請出去了。

他站在門外,雙手高舉過頭頂,柳先生拿了個裝滿水的大筆洗,讓他舉著。

謝沉站得直,毫不費勁,十分自得。

他百無聊賴地偏了偏頭,從窗戶裡看進去,看見坐在位置上的宋皎正在往外麵張望,對上目光的瞬間,宋皎朝他悄悄地抬了一下手。

宋皎課上睡覺,柳先生念在是初犯,才沒有把他趕出來。

但是宋皎到底還是不放心謝沉,一個勁地朝外麵看。

謝沉就站在窗戶外麵,舉著筆洗,轉過身,朝宋皎笑了一下。

宋皎也沒忍住笑了,又朝他比了個手勢:“你是小傻蛋。”

謝沉好像是看不懂,做口型:“老婆!老婆!老婆!”

宋皎肯定是看懂了,臉上一熱,還沒來得及朝他揮一下拳頭,柳先生的戒尺就落到了他麵前。

“啪”的一聲,宋皎被嚇得一激靈,從位置上跳起來了。

柳先生看著他:“卯卯,和沉哥兒玩著呢?”

宋皎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

“這都隔著一麵牆了,你倆還能玩起來?”

宋皎也被柳先生趕出來了,和謝沉一樣,雙手舉過頭頂,柳先生拿了兩本書給他舉著。

柳先生看著眼前兩個小孩,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們啊你們,真是越長大越調皮,站著,就在外麵聽。”

兩個人低頭:“是。”

柳先生進去了,宋皎和謝沉對視一眼,沒忍住笑了一下。

謝沉頂著筆洗:“你是小傻蛋。”

宋皎舉著兩本書:“你才是小傻蛋。”

柳先生從門裡探出腦袋,胡子都飛起來了:“我是傻蛋,行了吧?我是老傻蛋!”

謝沉和宋皎連忙過去扶他。

“柳老師,你不要這樣說,都是我們不好,你不要生氣。”

柳先生自己扶著門框站穩了:“不用扶,你們回去給我站好了。”

*

連著上了十天的課,少年們才得以偷閒出宮逛逛。

溫知還要去石介堂看書,一定要學習夥伴宋皎陪同,沒辦法,宋皎隻能陪他一起去。

他們也有些日子沒見到江柳兩位師兄了。

柳宜和江憑去年過了鄉試,現在正在準備會試。

齊國初初立國,朝廷裡除了土匪,其他樣樣人才都缺,陛下與宋丞相合計了一下,為“不拘一格降人才”,把原本幾年一次的科考,全部變成每年兩次。

原本江憑為了家裡人的事情,意誌消沉,想著守孝三年再另謀出路。柳宜看不下去,就拉著他去考了場試。

結果江憑不小心考了個解元。

確實是不小心,據說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

鳳翔城鄉試的主考官一般是柳先生,但是去年,柳宜參考,他為了避嫌,便臨時退出這一屆評卷,換了一位姓張的先生上。

評卷的時候,卷上的姓名是被遮蓋住的,一開始還算順利,最後幾個考官在兩份卷子裡出了分歧。

兩份卷子都是字字珠璣,幾位考官不知該如何取舍,判誰一誰二。

最後是張先生拍了板,他拿起江憑的卷子:“我看這份的行文與文采,像是柳老先生的孫兒的,這份為首,當之無愧。”

結果把卷上的姓名揭開一看,了不得,原來這是江憑的卷子。

張先生原想拍柳先生的馬屁,結果鬨了個大紅臉,最後事情鬨到陛下那裡,謝老當家又看不懂,就推給宋丞相看,宋丞相看了,最後也點了江憑的卷子。

江憑就這樣中了解元,柳宜屈居第二。

想拍馬屁的張先生雖然誤打誤撞點對了卷子,但也被降了職。

張先生之後還抱怨過:“誰知道那江憑和柳宜的文風這麼像?又不是兄弟,真是,就是每天同吃同住,也沒有這樣像的。”

既然已經中了解元,江憑也不好再逃避,用從慶國帶回來的、家裡人的東西,做了幾個衣冠塚,祭拜之後,就開始認真溫書了。

他自知這些年跟在李煦身邊,蹉跎了許多時光,讀書也愈發用心。

這天放假,宋皎和溫知到石介堂的時候,柳宜和江憑還在看書。

溫知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他們身邊,拿了本書,坐下就看。

進入狀態之快,讓宋皎稱奇。

宋皎走到柳宜身邊,看了一眼:“師兄,你在看什麼?”宋皎定睛一看,有些疑惑:“師兄,你看字書做什麼?”

柳宜笑了一下,合上書卷:“你江師兄馬上就要束冠了,給他看看有什麼好字,給他取字。”

宋皎問:“那怎麼不讓三爺爺取,不是要長輩來取的嗎?”

柳宜揚起下巴:“他自己讓我取的。”

果然,坐在一邊的江憑沒有什麼反應,神色淡淡地翻過一頁書。

宋皎拖了長音:“咦,柳師兄占人家便宜。”

柳宜笑了一下,卷起書卷,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淨胡說,我們說好了互起的。”

“那師兄看到什麼好字了嗎?”

“沒有。”柳宜癟了癟嘴,“全都不好。”

“那應該是師兄要求太高了。”宋皎在墊子上坐下,隨手抓了一個軟枕來抱,又轉頭看向江憑,“不是說互起嗎?那江師兄想好要給柳師兄起什麼字了嗎?”

江憑頭也不抬。

“柳師兄的名字是‘宜’,宜,宜什麼?”

江憑還是不抬頭,麵不改色地接話:“宜婚嫁,宜室宜家。”

宋皎:噗——

才笑到一半,瞥見柳師兄的神色,他就收回來了。

柳宜抬起手,作勢要打,宋皎往邊上躲了一下,柳宜便把字書摔進江憑的懷裡。

“憑空捏造,憑欄遠眺。”柳宜頓了頓,細想了一下,“憑什麼?行了,往後你就叫‘江憑什麼’了。”

宋皎拽了拽柳宜的衣袖:“師兄彆生氣,出去玩吧,難得今天放假,還看書,我每天看書都煩死了,走吧走吧。”

宋皎站起來拽他,柳宜消了氣,瞥了一眼江憑,就站起來了。

宋皎又去拉溫知:“智多星,走了走了,出去走走,你這樣每天有十二個時辰都在看書,你的屁股都被你坐扁了。”

溫知看他:“庸俗。”

“你高雅的屁股都被你坐扁了。”

溫知放下書就站起來,恨不能捂住他的嘴:“行了,出去玩。”

幾個人收拾了一下,很快就出門了。

幾個讀書人模樣都不賴,溫潤可親,彬彬有禮,一同出門,倒是引得不少人側目。

柳宜轉頭看向溫知:“智多星,你稍微笑一下吧?這樣板著臉不難受嗎?”

宋皎道:“師兄你不懂,他平時不笑的,隻有遇到特彆好笑的事情才會笑。”他挽起溫知的手:“哇,智多星,你每天待在屋子裡不曬太陽的,好白。”

溫知轉頭看他:“沒有你白,整天在外麵亂跑,竟然也不會曬黑。”

宋皎縮回手,不想跟他說話了,小聲嘀咕道:“每句話都能拐到讀書上,我最近沒有惹你吧?”

“你昨天還因為和謝沉上課講話被柳先生訓斥。”溫知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著他。

宋皎嘴硬:“隻是說了一句嘛,又沒有說很多。”

溫知提醒他:“我就坐在你後麵,說了幾句我看不見?至少說了一個時辰,你是不是在和謝沉談戀愛?”

宋皎急忙捂住他的嘴,把他從兩個師兄身邊帶走。

宋皎輕聲道:“你要死了,在大街上說這件事情,我擰爛你的嘴。”

溫知正色道:“你已經影響學習了,你自己看看你情竇初開的傻蛋模樣。”

宋皎抬手要打他,想了想,還是收回手,不太自在:“我沒和沉哥……”

“你最好是。”

溫知丟下這句話,轉身要走,宋皎拽著他的衣袖,在後麵追他。

“真的沒有,智多星,我保證好好學習,就從明天開始。”

溫知直往前走,兩個人也沒怎麼看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家新開的鋪子前。

鳳翔城越來越繁華,新開的鋪子也越來越多了。

眼前高樓聳立,裝飾華麗,門前鮮花圍簇,如同人間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