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曠聽見這話,顯然愣了一下。他從地上爬起來,拿起箭頭,吹了吹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
“那……那你替我謝謝他。”
宋皎點點頭:“知道了。”
王曠垂了垂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皎看著他,忽然覺得,小時候討厭的人,長大之後,也不是那麼討厭了。
他當時也是被大人影響了。
宋皎想了想,輕聲道:“很想參軍的話,為什麼不去呢?”
王曠擺手道:“彆提了,我爺爺……”他一瞬間反應過來,麵前這個人是宋皎,他調整好語氣:“回殿下的話,我爺爺不讓。”
宋皎看著他:“為什麼不爭取一下?沉哥也是這樣的。”
他目光友善,語氣堅定,王曠捏著箭頭,若有所思。
很快就上課了,宋皎回到位置上,翻開書卷。
宋皎撐著頭,看沒兩行字,就想起謝沉送過來的禮物。
他還沒拆開看呢,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兩大麻袋,像是賣雜貨的。
一個時辰後,終於傳來下課的鐘聲,宋皎第一個噌的一下站起來,把早已收拾好的書包甩到背上,大搖大擺地準備走人:“朋友們,跟我衝!”
可是課室裡安靜得厲害。
宋皎傻乎乎地站著,和講台上的老先生大眼瞪小眼。
隨後坐在他兩邊的溫知和楚珩一人拉住他的一隻手,把他拽回來了。
楚珩小聲道:“還沒下課,吳先生說講完這篇再下課。”
糟了。宋皎紅著臉,低下頭,拿起書,把自己的臉蓋住。
老先生皺起眉:“卯卯歸心似箭?在房間裡藏了什麼寶貝?怕寶貝跑了,趕著回去看?”
宋皎趴在桌上,搖搖頭,聲如蚊呐:“沒有沒有……”
“行了,走吧走吧,明天再講。”
宋皎規規矩矩地抱著書包,像小蝸牛一樣,從先生眼皮子底下溜走。
走出課室,宋皎就跑起來了。
他一路跑回房間,抱著自己的麻袋禮物,在地上轉圈圈。
宋皎打開麻袋,從裡麵拿出各色禮物。
走在後麵的溫知和楚珩回來的時候,地上已經擺滿了謝沉的禮物,宋皎坐在禮物中間,還有一個大麻袋沒拆開,而兩個朋友完全沒有落腳的地方。
兩個朋友推開那些禮物,清出一條路來,一邊參觀,一邊小心翼翼地往裡走。
還有一邊吐槽。
楚珩一路都在懷疑人生:“不是吧?他送你一個吃乾淨的羊骨頭?羊骨頭?他洗乾淨了嗎?就送給你?”
宋皎道:“可以用來玩的,我和沉哥小時候經常玩這個。”
“那這又是什麼骨頭?”
“是駱駝骨頭,沉哥已經把它磨成簪子了,我明天可以戴哦。”
“你不覺得你的頭頂有一隻駱駝的冤魂……”
宋皎隨手抓起一個東西丟他:“不要說。”
楚珩接住那個東西,然後被嚇到尖叫:“這是什麼東西?!”
“不是人骨頭啦,他故意嚇唬我的,用紙糊的。”宋皎站起來,把東西拿回來。
“咱們這兒不是亂葬崗,你能不能稍微照顧一下兩個單身舍友的心情?”楚珩強烈表達自己的不滿,轉頭看向溫知,“是吧,智多星?”
溫知神色淡淡:“我已經習慣了。”
十多年了,能不習慣嗎?
“知道了,知道了,我馬上就收起來。”
宋皎趴在地上,雙手一攬,就把地上的禮物都收攏起來。
這天晚上,宋皎是抱著謝沉送給他的小毯子睡覺的,明月照徹之處,謝沉也躺在西北的營帳裡。
鳳翔城才入秋,琵琶洲就下了初雪。
今天正好輪到謝沉帶人守夜,他才出去巡邏過一次,回來之後,就蓋著毯子,懶懶散散地靠在旁邊。
守夜晚上不能睡覺,一群士兵圍著篝火談天說笑,因為下了雪,被允許喝一點酒禦寒。
謝沉捏著銀質的酒囊,剛要送進嘴裡,就聽見士兵們在說話。
“想老婆了。”
“不是吧?老鄧你這不行啊,每回下點雨下點雪,你就想老婆,沒出息。”
“我就是沒出息,怎麼了?想老婆,我就想老婆,下雨下雪天,就該摟著老婆,舒舒服服地躺在炕上說話,怎麼就和你們一起說話?”
“誒,你有點過分了啊,咱們這麼多人,還比不過你老婆一個人。”
“那能比得過嗎?我又沒喝醉,你們幾個都被馬尿糊了眼睛了?你們都不想老婆?”
謝沉低笑一聲,重新拿起酒壺,往嘴裡灌了一口。
西北禦寒要用烈酒,烈酒入喉,像火燒一樣,滾過喉嚨,一直燒進心裡,要燒化他的肺腑。
他用手背抹了抹唇角,不由得想了一下,下雨天下雪天,自己抱著老婆躺在炕上說話的情形。
還挺不錯,這群大老粗真會想,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謝沉不動聲色,又灌了一口酒,繼續聽他們說話,順著他們的話去想,抱著老婆,和老婆說話,欺負老婆。
他從懷裡拿出一條發帶,纏在自己的手上。
謝沉抬起手,用發帶碰了碰自己的唇角,就像宋皎趴在他麵前,一口咬在他的唇角,和他腦袋抵著腦袋,像小時候打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