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摘星13(1 / 2)

秦湛急掠, 直奔四方池而去。雲水宮宮主阻攔不及, 伸出的手還未全然碰上秦湛的衣擺,秦湛已躍下高台!

不知是誰愣愣接了一句:“‘東流水’不是早就在多年前被溫晦破了嗎?哪裡還有‘東流水’?”

唯有安遠明神色一變, 他對雲水宮宮主道:“快打開流雲!這戰不能繼續了!”

秦湛先說要止戰,後安遠明又說要止戰, 高台端坐的眾位正道代表們皆麵麵相覷,顯然一時間不能明白台下比試兩人的師父到底突然間犯了什麼毛病。要輸的喊停也就算了, 要贏的也要喊停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之中, 唯有朱韶不為所動。

他朱衣玉簪,端起那杯秦湛未動的茶,眼睫微揚,看了一眼台下, 吩咐:“明珠。”

隱在他身後的粉衣少女領命而去, 綺瀾塵卻一道氣芒攔住了她。

桃源塢主看了朱韶一眼,眼裡有萬般情緒波動, 她低聲問:“妖主這時開口喚來下屬,是要做什麼?”

朱韶答:“綺塢主難道會在意劍閣與祁連劍派的輸贏嗎?”

綺瀾塵盯著朱韶看了一眼,而後緩聲說:“你不必激我,玉凰山耳目遍天下, 尤甚東海蜃樓。妖主行止突然,很難使我不生疑竇。”

朱韶說:“綺塢主應明白,玉凰山如今同正道一體, 利益相關, 休戚與共。朱韶自然不會做出自傷般的愚蠢行徑, 塢主的疑竇儘可放下。”

綺瀾塵冷冷道:“若我說放不下呢。”

朱韶反問:“塢主是擔心正道,還是擔心我師?”

綺瀾塵答:“秦湛是死是活和我無關,但你有背叛閬風先例,在此時動作,讓我不得不防。”

朱韶看著綺瀾塵,他樣貌超然,微微笑起倒也並未在綺瀾塵麵前輸了氣勢。

朱韶道:“我在救人命。”

綺瀾塵還欲再問,忽有所覺。

她低頭往四方池看去,秦湛已至四方池,卻不知為何,未能拔劍以“燕白”破“流雲”。綺瀾塵正覺得奇怪,秦湛的性格她了解,若是她認定了一定要做,便是千軍萬馬攔在她身前也擋不住一刻,更不要說區區隻是一雲水宮的法器。

綺瀾塵剛覺得困惑,卻在石台上悄無聲息地突然綻開的一朵花上尋到了答案。

她猛地站了起來,神色大變,不敢置信道:“醉光陰!?”

“醉光陰?桃源的醉光陰?不是也毀在溫晦奪劍時了嗎?”

台上眾人私語更甚,朱韶平靜飲了一口茶,綺瀾塵心神不穩,自是沒空再攔明珠,明珠匆匆而去,朱韶看了一眼天色,擱下了茶壺,握住了自己腰側佩著的“朱羽”劍。

綺瀾塵終於意識到不對,她看向了雲水宮宮主,雲水宮宮主也意識到了四方池被人做了手腳。

他神色凝肅,並指捏訣,正要打開流雲,卻被綺瀾塵喝止。

“不行!”

雲水宮宮主向她看去。綺瀾塵咬住了牙,低低道:“流雲內不止東流水,還有醉光陰。流雲一破,東流水借醉光陰之勢迅速成界,莫說雲水宮,怕是連清河鎮都要全被吞了進去!”

“醉光陰有什麼用,我想在場諸位但凡活過了八十個年頭的,多少都還有印象吧?”

綺瀾塵聲音緊繃:“那是劇毒。”

眾人駭然!

有宗門直接質問雲水宮道:“怎麼回事,四方池內怎麼會有已消亡的‘東流水’和‘醉光陰’!”

雲水宮宮主焦頭爛額地解釋:“這,這我們也不知,東流水早就毀了,桃源的醉光陰也是,誰會知道——”

旁人道:“雲水宮本就是造器大家,收拾了當年的殘片回來修複也不是不可能!”

雲水宮主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用東流水和醉光陰困住兩個孩子!?”

眾人一時語塞,過會兒又有人猜:“誰知道,如今隻要流雲一破,所有人都逃不出去,可以說此時所有人的性命都已捏在你的手裡了——”那人說著,竟也似被自己的猜測驚嚇,“雲水宮曾給過一劍江寒如此孤絕的批命,迫使一劍江寒孤身遠走數十年,現在想來,也很奇怪!”

雲水宮宮主氣極反笑,他辯解道:“雲水宮與閬風、祁連劍派、大蓮華寺、桃源並稱五宗,已在正道之巔,可以說是與正道一榮共榮一損俱損——我是瘋了,才會做出這種樹敵之事!”

“——或許就是為了樹敵!這段時日魔道隱有卷土重來之勢,雲水宮與一劍江寒有解不開的仇怨,許是你們怕了一劍江寒,所以反投了魔道呢!”

雲水宮宮主真是有血吐不出。

說出雲水宮宮主可能叛變魔道的那人的看法,反而很快便被眾人接受,再次看向雲水宮的視線也變得驚疑不定。雲水宮宮主在這一刻,算是明白了當年秦湛初次站在眾人麵前相幫相護,卻反被眾人懷疑指責時的心情。

他真是一方麵恨不得乾脆解了流雲大家一了百了算了,另一方麵卻又隻能忍住以大局為重。

最終還是一劍江寒開了口。

他道:“雲水宮為這次摘星宴費足了心思,魔道插不進來。清河鎮他們動不了手,但清河儘頭遠在雲水宮百裡之外,哪怕雲水宮全力而出,也顧不了那麼遠。魔道隻需在清河儘頭尋到流雲的法陣,就能做到插手逐星。”

一劍江寒一直看著,他看得冷靜,說得也冷靜。

“雲水宮會在逐星用流雲,並不是很難揣度的事,但要能肯定雲水宮一定會用,甚至提前準備了‘東流水’和‘醉光陰’使所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束手無策,隻能看著——”

一劍江寒閉嘴不言。

綺瀾塵眼簾微跳。

安遠明也變了臉色。

朱韶道:“我雖從未見過魔尊,但也聽聞魔尊是劍閣鑄劍大師,與昔年築閣閣主為忘年交。是他折的‘東流水’,也是他碎的‘醉光陰’,想要修複用之重新布局——於他而言,怕不是什麼難事吧。”

朱韶說的話聲音不大,卻惹得眾人心驚膽寒。

魔尊溫晦。

即使已經過去了五十年,再提到這個名字,昔年麵對過他的人還是覺得脊骨發寒。

其中一人道:“妖主年輕,不曾見過當年大戰,自是不知道當年劍主將魔尊打入煉獄窟的艱難,煉獄窟這地方,有入無出,所以今日之事,絕不會是他!”

朱韶笑了笑,他也不反駁,隻是問:“那就是說,諸位寧可相信雲水宮叛變,也不願相信魔尊可能已離煉獄窟,整飭魔道重來了?”

眾人啞口。

雲水宮主接道:“要說是魔道也不無可能——這麼多年來,司幽府何曾離開過煉獄窟,枯葉宮又何曾與司幽府如此關係密切過。隻有魔尊複出命令之下,才會使這一東一西兩方勢力甘心合作。”

有人仍在強辯:“可、可這也不能證明——”

他們看向了一劍江寒,眼中全是最後的期待:“在場中人,除了秦劍主,便是一劍江寒與溫晦關係最深,他有發言權,不如問他!”

所有人都看向了一劍江寒,一劍江寒卻看著四方池。

他對安遠明道:“醉光陰開始開花了,雲鬆還能撐多久?”

安遠明救徒心切,哪裡還管得了什麼溫晦流光,他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流雲之內:“以雲鬆的修為,大約還能再撐三刻。”

一劍江寒問:“流雲所置換的地點,清河儘頭,具體是哪裡,趕過去要多久?”

雲水宮主苦笑:“就算再快,也需得有三刻吧。那地方複雜難尋,藏在深處,旁人難以誤入,所以才選了那地方。更何況,如果真是魔道手筆,那處定有人把手,就算趕去,三刻也入不了內。”

一劍江寒說:“也總要有人去試一試,劍未落,誰知結果?”

他對安遠明道:“我去清河儘頭救人,你替秦湛穩住雲水宮。”

安遠明立刻道:“好,若是能救下我徒,我欠你一命!”

一劍江寒當然不需要安遠明的命,他與安遠明交代完畢,即刻化作一道劍芒飛出。這是昆侖禦劍術,雖快,卻極其消耗真氣,且不能持續太久,所以哪怕是在昆侖派最鼎盛時期,也少見昆侖弟子使用。

如今時間緊迫,一劍江寒也顧不得到了那兒是不是還有對手在等著,隻能先儘力去趕。

他越快一分,秦湛能夠回旋的餘地也就更多一分。

闕如言見一劍江寒離開,立刻對雲水宮宮主道:“趕緊讓眾弟子退去清河鎮外,可以的話,連同清河鎮的弟子走得越遠越好。我會讓藥閣弟子隨行,以防萬一!”

雲水宮宮主也知道現在事情有些麻煩了,即刻同意了闕如言做法。

朱韶這時才道:“沒用,我已經讓明珠去探了。”

雲水宮主看向朱韶。

朱韶道:“如果是魔尊布局,怎麼可能會留退路。明珠直至此刻未回,隻能說明一件事,雲水宮外已被魔道封鎖,清河鎮或許能逃,在場的諸位宗門大能或許可逃,那些年輕的弟子們、衝不破魔道封鎖的低階修者。”朱韶笑了笑,“逃不了的。”

“兩命換一宮。”綺瀾塵低低道。

朱韶讚同了綺瀾塵的看法,他對雲鬆和越鳴硯都沒什麼太大的感情,甚至他帶來的妖族們,到了千鈞一發的時刻,也皆能化成妖身逃出,所以朱韶反而成了在場所有人中最鎮靜的一個。

他說:“這是魔尊複出,出給我們的第一道題。”

流雲不解,雲水宮無恙,死越鳴硯和雲鬆罷了。

流雲解,以雲鬆和越鳴硯目前的修為,自然可以隨他們的師父一並逃出,但雲水宮內大量觀戰的弟子,能力不足的弟子,以至於清河鎮的居民,都要死了。

一劍江寒大約是最快明白的,所以他奔去清河儘頭,想要解這兩難之局,但誰也不知道等在清河儘頭的人會是誰,而一劍江寒又到底是否趕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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